接下来进行的收尾工作,由傅谅、黎晟二人主持,主要就是清理码头,将藏匿在各处的佛郎机士兵一一逮捕。
并派遣一队士兵占领提督府邸,彻底控制这片牛皮圈起来的‘租地’。
李彻又让人去找几个本地土着,准备和吕宋国王接触一下。
吕宋这片土地很特殊,作为前世菲律宾最大的一片国土,此地也居住着不少为了躲避战火迁徙而来的夏人。
这些海外同胞的存在,奉国能更好地控制吕宋,前提是得到他们的支持。
至于那两艘失踪的帆船,最终也没能逃离李彻的‘魔爪’。
所谓的佛郎机提督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刑部尚书’们稍加手段吓唬一下,立刻就将诸多秘密吐了个遍。
其中包括他私藏的黄金、财宝、武器的位置,两艘帆船的所在地,佛郎机船队下次到来的时间等等。
海军立刻出击,很快就在附近海域拦截到了其中一艘佛郎机帆船。
而另一艘帆船,藏在吕宋岛的另一侧的隐秘港湾中,李彻派了一支小队前去接收。
至此,吕宋岛上再无佛郎机人的抵抗力量。
一日后,吕宋提督府邸。
议事厅里仍残留着佛郎机人的痕迹,室内的装潢无不显示着此地一日前的主人,是来自遥远欧洲的文明。
李彻的手指划过雕花长桌,暗红漆面映着窗外婆娑的棕榈树影。
三日前,议事厅的两侧放置圣母像的位置,此刻已换上妈祖雕像,妈祖慈祥地注视着自家最优秀的子民。
“殿下,吕宋王到了。”门外传来傅谅的声音。
李彻屈指敲了敲桌面:“进。”
门环叩响的瞬间,一众亲卫齐刷刷按住刀柄,在角落里假寐的猛虎也抬起了大脑袋。
李彻抬手止住亲卫动作,看着向大门的位置,裹着金线长袍的枯瘦老者几乎是滚进来的,珍珠冠冕歪斜着卡在耳际,露出半截灰白鬓角。
“下国罪臣,叩见天朝亲王。”吕宋王苏禄以额触地时,腰间玉带扣撞在地面上。
那谄媚的声线,让跟着后面的吕宋朝臣都有些不忍直视。
“你自己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李彻淡淡道。
一众朝臣还准备反驳,却被亲卫们持枪挡住,顿时不敢吱声了。
看到这一幕,李彻只是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下马威而已,不然这群朝臣真拿自己当老好人了。
苏禄强撑着笑脸,弯着腰走进大厅。
李彻好奇地抬头望去,眼前的老国王一副典型的东南亚人长相,皮肤比庆人黝黑,五官也和庆人相差甚远。
尤其是在对方露出谄媚笑容的时候,鼻子眼睛几乎都挤在一起了。
李彻还能嗅到对方身上浓烈的丁子香油,那是佛郎机商人最爱的香料。
这是一个不称职的王,在大庆哪怕是公认最废物的藩王,都比他强大得多。
哪怕是原主,尚有殿前撞柱自杀的勇气。
“阁下请起,赐座。”
一侧的通译官用字正腔圆的土语翻译过去,老国王连忙嘟嘟囔囔地谢恩,然而李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亲卫搬来一个木椅,苏禄像被火燎到似的摆手感谢,最后只敢挨着半边椅面坐下。
李彻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失的伤口,那是去年佛郎机总督为征收香料税立威时砍掉的。
“天兵神威,荡涤邪秽。”苏禄的喉结上下滚动,绸衣领口渗出深色汗渍,“吕宋愿永世称臣,岁贡......”
“本王要的不是贡品。“李彻突然开口,“看来阁下很了解我们大庆啊?岁贡的确是大庆的习惯,但不是本王的习惯。”
老国王错愕地看向面前的年轻藩王,不知其意。
李彻淡淡一笑,起身走向身后的墙壁,在窗户面前停下,猛地扯开红色的窗帘。
夕阳如血,浇在窗外码头的残破炮台上。
十数艘福船加上缴获佛郎机人的帆船,总共三十多艘战船在港口静静停靠。
还有那艘比提督府还大的定远号,这庞然大物投下的阴影遮盖了三分之一的港口。
老国王的抽气声在背后响起,如此强大的船队,是佛郎机人最强盛的时候都没有的。
李彻背着手,看工匠们将佛郎机人的黑铁十字架扔进熔炉,随后缓缓开口道:
“马尼拉港归奉国水师驻防,原总督府改作市舶司,至于阁下......”
李彻转身时佩剑撞上烛台,哐当一声惊得苏禄险些栽倒。
“吕宋之百姓仍是你的子民,本王不会向你们征税,也不要你们朝贡,只需要吕宋和奉国建立起稳固的交易路线。”
“可是......佛郎机人当年也是这般许诺。”苏禄突然抓住扶手,皲裂的嘴唇颤抖着,“他们说只要码头,后来却开始深入内陆......”
李彻轻笑一声,解下腰间佩剑拍在案上。
银色的剑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苏禄瞳孔猛缩,认出了那把剑正是原吕宋提督的佩剑。
“昨日,吕宋提督阿尔瓦罗,就是用这把剑和奉国海军对抗的。“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猜他在佛郎机军队覆灭前,喊的是上帝还是妈祖?”
此言一出,苏禄下意识看向一旁供奉的妈祖雕像,只觉得这位仁慈神圣的女神脸上的笑意似乎更盛了几分。
上帝和圣母已经管不到吕宋岛了,此地现在是妈祖的场子!
你挑的嘛,偶像!
似乎想到了什么,苏禄的脸色顿时变得比身上长袍还要惨白。
李彻顺势按住他枯藤般的手腕,感觉掌下脉搏突突乱跳:“明日市舶司开衙,烦请陛下派王子来学大庆官话。听说贵国二王子精于算学?正好跟着船队账房历练。”
殿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水兵扛着木箱鱼贯而入。
箱盖掀开时,苏禄惊叫着往后缩去......
只见里面堆满佛郎机人的宽檐帽与圣经,最上面是吕宋总督的绶带。
“这些东西送进王宫库房。”李彻抽出绶带缠绕在老者脖颈,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孩童系围巾,“等佛郎机人打回来时,您再戴上也不迟。”
“不!不敢!“苏禄疯狂扯着丝绸绶带,珍珠冠冕滚落在地,“我愿臣服,吕宋愿意臣服!”
当他终于挣脱束缚时,正对上李彻含笑的眸子,那笑意灿烂无比,却让他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