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苏拉奥山谷?”
“哐当”一声,拉西奥将骑士长剑扔在坚硬的地上,布满老茧的双手解开了锈迹斑斑的钢制头盔。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皱纹此刻更深了几分,浑浊的蓝眼睛里满是困惑与警惕。他盯着凯萨斯那张始终挂着诡异微笑的脸,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只挤出这么一句干涩的问话。
他身上那套全身板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破败,接缝处不断渗出暗红色的锈水。这显然是用劣质魔钢打造的次品——魔钢含量恐怕连两成都不到。凯萨斯暗自嗤笑,若是用上五成魔钢的上等货色,哪还需要天天往关节处涂抹防锈油脂?不过这样也好,锈蚀的铠甲正配得上这个优柔寡断的老家伙。
“想知道答案?”
凯萨斯舔了舔尖利的牙齿,猩红的眼眸扫过周围横七竖八倒着的圣骑士,“先把这些碍事的家伙处理干净,否则…”他故意拖长声调,“你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就要坐实了…”
拉西奥布满老茧的手掌紧握着,目光在那些或呻吟或昏迷的圣骑士身上游移。有个年轻骑士的腿骨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着,却仍挣扎着想够到掉落的佩剑。
老骑士的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最终颓然摇头:“我…做不到…”
“心不狠,站不稳啊!”
凯萨斯阴恻恻地笑着,抬脚轻轻踢向脚边那只吃得肚皮滚圆的幼犬。这家伙就顺势翻了个身,有些惬意的哼唧了一声。与此同时,晦涩的咒语开始从他齿间流淌而出,空气中的阴影仿佛有了生命。
随着暗影箭穿透骑士的胸膛,那块别在凯萨斯腰间的灵魂宝石突然闪过一丝幽光。原本黯淡的晶体内部,渐渐浮现出白色蛛网般的纹路。每倒下一具尸体,那些纹路就变得更加一丝亮度,如同饥渴的毒蛇苏醒过来。
没一会工夫,灵魂宝石就散发出有些耀眼的光,里面的灵魂能量已经满了,再继续杀人就太浪费了。
“拉西奥,这些尸体就交给你处理了。最好把它们都烧了,不然它们就成了食尸鬼和畸变体的食物了!”
凯萨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收集到了足够的灵魂能量。他施放了几个增益法术,抓着幼犬脖颈后的软肉飞向了天空。那位一脸茫然的拉西奥看着天空,他从那对漆黑的翅膀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一个胆大妄为,给肥狗用上了教皇名字的人。
拉西奥紧握着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些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苦水农场的西部地形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那片被雾气笼罩的沼泽地,大庄园里十几座歪斜的法师塔,像腐烂的牙齿般矗立着。他听老猎人们说过,那些亡灵法师会在满月时分举行某种可怕的仪式,用尸体喂养他们豢养的怪物。
“该死的,你们快过来帮忙!”
拉西奥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嘶哑,他转向厨房的方向又喊了一声,“把这些尸体都丢进柴房,然后放一把火烧掉,否则等食尸鬼闻到气味就来不及了!”
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个厨子哆哆嗦嗦地探出头来。主厨的手上还沾着面粉,当他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天杀的…”他喃喃道,想起了上周集市上听来的传闻——有牧羊人在西边的乱葬岗看见过会走路的尸体,它们的眼睛在夜里会发出绿光。
年轻些的帮厨杰克突然干呕起来,他想起酒馆里醉汉们描述的景象:那些被亡灵法师改造过的食尸鬼,长着剃刀般锋利的爪子,能像撕开羊皮一样轻易地剖开人的肚皮。
“别愣着了!”拉西奥厉声喝道,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趁着现在亡灵法师不知道这些尸体,快把它们都烧掉!”
几个身强力壮的厨子这才如梦初醒,他们用围裙裹住手,强忍着恐惧开始搬运尸体。每具尸体被拖进柴房时都在泥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就像某种可怖的标记。拉西奥死死盯着西边的方向,仿佛随时会有扭曲的身影从那里扑来。
中午的烈日炙烤着圣骑士训练营,熊熊烈焰在营地中央冲天而起,黑烟如同恶魔的爪牙般扭曲着升向天空。几个浑身血污的厨子瑟缩在远处的墙角,他们颤抖的双手沾满了面粉和血迹,正对着火焰画着神圣的十字。火光在他们惊恐的瞳孔中跳动,他们低声祷告着,祈求圣火能净化这片被玷污的土地,带走他们灵魂深处的恐惧。
“拉西奥教官,您为什么不出手阻止那个人?不然这样的惨事就不会发生了!”
祷告结束后,主厨麦克拖着肥胖的身躯走上前来,他的白色厨师服上溅满了暗红的血渍,圆润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
拉西奥靠在残破的石墙边,阳光透过他盔甲的裂缝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碎石,金属靴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粗声粗气地回道,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胸甲上被烧灼出的凹痕。“麦克,你的眼睛又没瞎,他丢的是炼金炸弹,我的这身破盔甲根本防御不住。他还会飞,你们在厨房肯定都看见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这几个惊魂未定的厨子,“对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主厨麦克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油腻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是罗兰帝国的法师贵族,它的那条肥狗叫…”
话音戛然而止,仿佛有人突然掐住了他的喉咙。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神飘忽地四处张望。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教皇的尊名从他这样一个卑微的厨子口中说出,恐怕活不过今日的黄昏。
拉西奥冷笑一声,铁手套相互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压低声音,像是要分享一个可怕的秘密。“你们几个肯定不知道,他原本是紫罗兰联盟的人,因为杀了很多教会的人,所以罗兰帝国奖励他一块伯爵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恐惧在空气中蔓延,“还有白骨堡就是他炸毁的,去年火烧灰石堡也是他干的!”
“是他抓走了皇室子弟…”一个胖厨子突然脱口而出,随即又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了人群中。
“没错!”拉西奥猛地拍了下墙壁,震落一片灰尘,“他还杀光了去红石王国的神官团!”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远处燃烧的木材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仿佛在为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作证。几个厨子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他们望着仍在燃烧的训练场,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空中狞笑的恶魔身影。
“拉西奥教官,训练营没了,咱们以后怎么办啊?”一位厨子突然开口询问道。
“怎么办?如果不想被落到亡灵法师手里,赶紧收拾东西跑吧。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就咱们几个活了下来,教会高层肯定要追查到底!”
拉西奥回答道。他知道教会中犯了错的人,全部送去了亡灵法师的地盘,而这些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几个厨子着急忙慌的跑向了厨房后面,他们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拉西奥也走向了自己旧木屋,他也准备离开苦水农场了。
凯萨斯直接飞回了城堡,继续着他的冥想,现在他不缺修炼资源,也不缺灵魂能量,缺少的只有抗衡山德鲁的实力。
圣罗兰教会那巍峨的中枢殿堂内,镶嵌着彩色琉璃的穹顶下,又一次回荡着永无休止的争论声。不过这样的争论不会有结果,教会没有能力发动战争。
凯萨斯对圣罗兰教会接二连三的袭击,让端坐在黄金宝座上的教皇紧握着权杖的手指节发白。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那条肥狗居然用“圣保罗”作为名字,这等于亵渎了圣罗兰教会,等于狠狠地抽他的脸。
不久之后,在苦水农场西部的某个幽深的地下室,一具雕刻着古老魔纹的石棺突然震动起来。正在棺中沉睡的山德鲁被突如其来的打扰惊醒,颅骨中的灵魂之火剧烈跳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在吸收灵魂能量的关键时刻,被打断更让亡灵法师恼火的了。
“罗——德——曼——”
亡灵法师的魔法拟音,像是生锈的锯子在干枯的橡木上来回拉扯,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石棺前的阴影中,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微微晃动。斗篷下传出沙哑的回应:“山德鲁,圣保罗想请你杀个人,就在翡翠河对岸——是我以前的学生凯萨斯!”
“教皇就是一个蠢货!”
石棺中的骷髅突然坐直了身子,骨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它用指骨摩挲着光可鉴人的头盖骨,灵魂之火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你以前的学生,他现在可是受到精灵族庇护的。上次那个老精灵在我灵魂里留下的印记,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只要我还在罗兰大陆上,那个能撕裂空间的老怪物随时可能出现在我面前。”骷髅的下颌骨开合着,突然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以前那个宝贝学生这次又闹出什么乱子了?”
斗篷下的身影微微颤动:“他把整个圣骑士训练营屠戮殆尽!”
“就这?”
山德鲁的灵魂之火突然暗淡下来,失望地摇晃着颅骨,“杀圣骑士?你的学生品味可真差。要我说,就该去端了苦修士的老巢——那些整天念叨经文的疯子才是圣罗兰教会真正的根基。”骨手重重拍在石棺边缘,溅起一片尘埃。
“那些尸体呢?”
山德鲁沙哑的声音在阴冷的暗室中回荡,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棺边缘。
“被一把火烧掉了!”老罗曼啐了一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那群愚蠢的人,根本不知道那些尸体的价值。”
“是太浪费了!”
山德鲁挺直起身体,黑袍下传来骨骼摩擦的咔咔声,颅骨眼眶中的灵魂之火颤动着,“那可是上好的材料…至少能提炼出三十瓶的血之精华…”
老罗曼耸了耸肩,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
山德鲁又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仿佛来自坟墓深处。他朝着老罗曼摆了摆骨手。他缓缓躺进了雕刻着诡异纹路的石棺中,布满魔纹的棺盖在幽绿的魔法光芒中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罗曼望着合拢的石棺,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在这苦水农场的地下墓穴里,教皇的权力毫无意义。这里完全由山德鲁做主,那些高高在上的大神官,也在盼望着延缓生命的血之精华。
更何况,教会高层需要的血之精华,也只有山德鲁和他会萃取。老罗曼蹒跚着走向墓室外,每走一步地上都会留下一些冰霜碎屑。他不后悔成为了一位亡灵法师,虽然现在心脏停止了跳动,但他依旧可以继续研究魔法,追寻魔法的真谛。
“山德鲁大师那边怎么说?”
当老罗曼佝偻的身影缓缓从密室幽深的阴影中浮现时,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教皇侍从立即迎了上去。石壁上的火把将摇曳的光投射在老罗曼布满皱纹的脸上,更添几分阴森。
“那位固执的老骨头拒绝了!”老罗曼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那位法师领主不仅受到精灵族的庇护,更精通飞行法术。即便以山德鲁的实力,也没有十足把握取其性命。”他裹紧了身上的黑色斗篷,枯瘦的手指在胸前交叠,“更重要的是,一旦行动失败,精灵族的怒火必将席卷而来。届时若我与山德鲁都要命丧黄泉……”
说到此处,老罗曼突然停顿。斗篷的阴影下,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骤然迸发出诡异的蓝光,周围的温度瞬间骤降。侍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那样…血之精华就将永远不会再有了!”老罗曼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重锤般砸在侍从心头。
侍从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匆忙行了个礼,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座阴冷的石室,沉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