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砚低头用鼻尖蹭着沈非晚的脸颊,声音黏腻,“我们晚晚可真是个残忍的小家伙。”
沈非晚要吐了,胃里一阵翻涌。
还“小家伙”?十岁的人了他是怎么把这种话说出口的。
原本沈非晚今晚的心情还挺好的,结果现在是一点也不好了。
恰好这个时候,正在四处张望寻找沈非晚的陈宥恩回头撞见这一幕。
看见林霄砚,她瞪大眼睛一脸的惊讶,显然是没想到林霄砚居然会这么精准地找到这里来。
沈非晚则是面无表情地冲陈宥恩摆摆手,示意她别看了。
陈宥恩立刻别过脸,她也不想多看,因为这一幕实在是惨不忍睹,沈非晚满脸的死感,她以前从来没在自己好朋友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沈非晚此刻也确实是心如死水。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估计那应该是薄均行发来的消息,这不禁让她想到了刚才薄均行在电话里说的那些。
他居然反悔想要孩子了?为什么?以他的条件,想生孩子还愁找不到人?还是说他单纯嫌再结一次婚麻烦?
脑海中思绪繁杂,沈非晚告诉自己不应该想这些,和薄均行有关的一切都不应该想。
可当林霄砚的呼吸再次拂过耳际,可是一想到抱着她叫小家伙的林霄砚,她觉得还不如去放任大脑去胡思乱想。
以至于跨年倒计时结束,林霄砚唤她名字时,她完全没听见。
直到林霄砚掐了掐她脸颊上的肉,她才回过神来,“你弄疼我了。”
林霄砚显然没把手上那点力道当回事,拇指反而更用力地碾过她脸颊泛红的指印,“还知道疼?叫你好几声都听不见。”
沈非晚偏头避开他的触碰,“我在看无人机。”
“那你就一点不管我了?”林霄砚指尖追过来勾她下巴。
沈非晚索性后退半步,“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灯光秀,不然看什么?看人山人海?”
“伶牙俐齿。”林霄砚眯眼轻笑。
沈非晚觉得和林霄砚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算了,不看了。”
她瞥向远处渐熄的灯光,“已经过了零点了。我打算叫上我朋友回去了。”
林霄砚却突然拉住她的手,“出都出来了,你不多陪我会儿?”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困了。”沈非晚抽手,“你不困吗?”
“不困,看到老婆就更不困了。”
“…………”沈非晚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就多余问。
她向前挤进人群,拍了拍前面沈星衍和陈宥恩的肩,“走了,我们回去吧。”
林霄砚也挤到了沈非晚身边,“一会儿你坐我车回去,别跟他们一起了。”
沈非晚没回答,只装作是没听见。趁着一波人潮涌来,她不动声色地侧身闪进缝隙。人潮瞬间将她与林霄砚冲散,她立刻拽住陈宥恩和沈星衍快步离开。
直到停车场,她才给林霄砚拨去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背景音嘈杂得像是沸腾的锅,他果然还困在人堆里。
“我到停车场了,你在哪儿,”沈非晚单刀直入,“我已经到停车场了,后面车也要走,我们得抓紧时间挪车,我就不坐你车了。”
林霄砚的声音混在鼎沸人声中,“那我明天早上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给爷爷奶奶他们拜年。”
“好。你那边太吵了。”
“嗯,人多,先挂了。”
-
一上车沈非晚就解锁手机快速检查起来。
陈宥恩纳闷,“你在干嘛呢?”
“我看看林霄砚有没有在我手机上植入定位软件,”沈非晚指尖飞速滑动着屏幕,“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精准就找到我。”
陈宥恩也觉得奇怪,“是啊,确实蹊跷,今晚这里人挤人的,我一回头看见他站在你身后,汗毛都竖起来了。幸好我们没在说他坏话。你仔细查查手机,哦对了,还有包。搞不好他在你包里放什么东西了。”
沈非晚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屏幕,“那你帮我检查下包。”
“好。”陈宥恩利落地翻找起来,快速查看着包内的每一个物品,很快她就把沈非晚的包翻了个底朝天。
“没问题,”陈宥恩抬头看沈非晚,“手机呢?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查完了,没异常。”沈非晚锁上屏幕。
前排的沈星衍透过后视镜看过来,“也许真是巧合?”
“我现在才意识到,”沈非晚指尖轻敲手机边缘,“他的控制欲强得可怕。”
沈星衍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以后你想脱身岂不是很难。”
沈非晚皱眉,也有点担忧,不过她很快想开了,“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准备查看信息,不过眼角余光瞥见陈宥恩也盯着她的手机界面,她立刻就把手机给收了起来。
陈宥恩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收回眼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回到家,沈非晚独自躺在床上熄了灯,这才在黑暗中打开了手机屏幕。
薄均行一共发了两条消息,两条消息之间间隔了两分钟:
【我们见面谈】
【时间你来定】
看着这两句话,沈非晚忍不住自言自语,“他就这么笃定我会见他?”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十六分了,但她还是拨出了薄均行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后,听筒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房间里安静的沈非晚都能听见空调发出的细微声音,而薄均行那边,是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他先打破沉默,他声线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回家了。”
“嗯。”沈非晚靠在床头,“刚看到短信。”
“能见面谈吗?”薄均行问得很直接。
沈非晚的答案也很直接,“孩子的事没得谈。”
她蹲了顿,戏谑道,“怎么,突然丧失性能力不孕不育了?”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顿,薄均行的声音沉下来,“你这是在咒我?”
沈非晚嗤笑一声,“那看来你还没丧失性功能。”
薄均行反问,“所以如果是丧失了就有得谈了?”
沈非晚摇头,“怎样都没得谈。我话说得不够清楚吗?”
沉默在电流声里蔓延了三秒,薄均行再开口时,声音沉得像裹了层砂纸,“我都主动找你了,就不能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沈非晚十分决绝。
“呵,”薄均行突然笑了,那声笑短促又冰冷,“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绝情的女人。”
“这没什么不好的,能省掉很多麻烦事。”何况现在聊的不是事,而是一个孩子,孩子就更麻烦了。
薄均行轻笑了声,又话锋突转,“你这次又要嫁给谁?是要帮其他什么朋友复仇吗?”
“你想多了。”
“怎么,那就是找到真爱了?”薄均行追问。
真爱?沈非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她沉默了太久,久到薄均行正要开口,才听见她轻轻说,“挂了吧,手术时间会通知你。”
薄均行嗓子有些干,他下意识咽了咽喉咙,“那可要尽快了,毕竟初八那天你就要嫁人了。”
他突然轻笑起来,“流产后还要坐小月子,你身体吃得消吗?”
“不劳费心,手术时间定下来一定通知你。”说完不等薄均行回应,沈非晚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又响起,沈非晚皱眉接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该拒绝的我已经拒绝得很清楚了。”
“不是邀请我初八参加婚礼吗?”薄均行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请帖呢?就算不寄纸质版,电子请柬也该发一份吧。”
“你不用来了,那天是我喝多了说错话,正常情况下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哦?”薄均行尾音上扬,“你不是滴酒不沾么?怎么,要结婚了这么高兴?”声音突然压低,“和我们结婚那次一样吗,把准新郎扑倒没有。”
“别这样薄均行,这样给我的感觉是你还在吃醋。”
“为你吃醋?”薄均行冷笑,“我不会为你吃醋,只是受邀出席,我总该表示诚意。”
“不需要。”沈非晚突然有些烦躁,“你是突然上头了还是怎么?需要我说点难听的话把你这劲儿压下去吗?”
“不必。”薄均行冰冷地打断沈非晚。
这次,他主动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重重扔在床上,指节抵住太阳穴。
真是中毒不浅。
明明第一次挂断就该结束,却鬼使神差又拨过去。
他猛地拉高被子,强迫自己闭眼。
沈非晚蜷进被窝,拳头轻轻捶着心口。
那里泛着奇怪的酸胀感,闷得发疼,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
以前对薄均行说更伤人的话时都没这种生理反应,这次明明没说什么,却难受得厉害。
她翻了个身,在想这可能是睡太晚身体不舒服,又或者是最近心里压力太大,也许明早醒来就好了。
可她实在是睡不着,什么熬夜和心理压力,这他么的根本就是借口,她就是有点舍不得伤害薄均行了。
以前甚至都不觉得这些话是伤害,但现在她觉得是了。
这可真是糟糕。
糟糕的感觉。
糟糕的时间。
糟糕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