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回忆之中。
江尘摧毁飞升台后,因天地反噬导致境界跌落,从浩然天下的合道境暂时跌至无名天下的飞升境。此刻,他正与陈天星利用方寸符穿行于各国荒凉群山中,躲避道德生等人的追杀。
夜幕降临,浸染山河。远山轮廓被月光蚀得模糊不清,只剩几道犬牙般的剪影。
灰袍染尘的江尘掠至一处峡谷,收敛气息暂作休憩。陈天星紧随其后,化作一团朦胧金光,形貌难辨,气息飘忽。
“江尘!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死在地脉反噬之手了?!”金光中传出陈天星的声音,愤怒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江尘闻言大笑:“我若死了,不正合你心意?你不是日日咒我早登极乐么?”
他他故意放缓飞剑,转头对着那团金光调侃,倒像是山野老农在与邻人闲聊。
“我呸!”金光剧烈震颤,险些撞上一块突出的山岩,“你死了我与谁合道?老子这辈子可全指望你了!”
江尘哈哈大笑,剑锋轻转避开一株千年古松:“我们不是已经合过道了?只不过...”
他故意停顿一下,“我这人不习惯跟个大男人形影不离,所以才选择和你分开的。”
“你!”陈天星咬牙切齿,气得快要炸了。
这活了千年的老狐狸借众生之念欺天盗寿,更在合道后将他弃如敝履。这等逆天之举,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正因如此,陈天星深知自己已被天道彻底厌弃,气运尽断,终将湮灭于无形。唯有与江尘再度合道,方能重获生机,证明自己的价值。
“疯子!”金光中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砸了飞升台,这是要断了这座天下的‘逃生路’,如今举世皆敌,竟还笑得出来?”
江尘浑不在意:“我要的就是破釜沉舟,只有如此一来,‘无名’才有可能于‘荒蛮’一敌。”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无名’与‘荒蛮’的体量悬殊太大了。”
江尘却不以为意,反倒是答非所问:“陈天星,你就不想...真正做一回人吗?”
山风呼啸,云海翻腾。
那团金光骤然凝滞,化作人形:“少在这儿花言巧语!老子乃神明之躯,岂会堕落为人?你这套把戏,留着哄别人去吧!”
江尘但笑不语,只是轻轻摇头,目光越过陈天星,投向远方的天际线。
陈天星见他这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微微皱眉。他很清楚江尘的脾性,这个人素来一意孤行,从不在乎旁人劝说。
“走吧,初到此处,我也想游历游历这方天地。”
话音刚落,光再度暴涨,化作一道流光,划过夜空。
......
与此同时,潜伏在江尘体内的一缕神识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这缕神识属于独孤行——那个寡言少语却心思单纯的少年。
他的意识如轻烟般飘荡在江尘的心湖之上。湖水澄澈见底,却又深不可测,垂首望去,宛若无底深渊。
此刻,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光芒。
“原来如此……”独孤行低声喃喃,“难怪道德生等人对师父恨之入骨。毁飞升台,封天地路,这般逆天之举,难怪连圣人都要追杀...”
少年正思索间,心湖中突然传来了江尘的声音。
“怎么?很意外?”
藏在体内的少年身体一震,意识如水波荡漾,湖面泛起细碎涟漪。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师父...您早就知道我藏在此处?”
江尘的笑声在心湖间回荡:“这还用问?既然是我的记忆,老头子我当然知道你藏在这里。”
独孤行稳住心神。
“那师父接下来要去干嘛?飞升台已毁,又遭天道反噬,您...”
“自然是要去道老头的老巢闹个天翻地覆。”江尘语带戏谑,“既然要乱,不妨乱个彻底。唯有于此,为师才有可能下好这盘棋!”
独孤行身体为之一震。
如今还要去挑衅天下?这世间还有比他师父更疯狂之人?
记忆如涟漪般缓缓散开,江尘笑声离去,徒留少年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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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赢子异收到了来自大秦京城的密信,信中详述了秦王病危之事。
厅堂之中,陈尘与赢子异相对而坐。案几上已换了新茶,对于这位上位之宾,赢子异可是掏老本了。
陈尘轻啜一口清茶,抬眸望向赢子异。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推至赢子异面前。
“这是?”
赢子异伸手接过,手指触上时,一股凉意渗入掌心,竟似有脉搏般微微颤动。细看之下,玉上纹路如江河奔涌。
“山河令事牌。”
“令事牌?”赢子异眼底闪过一抹惊愕,握着玉牌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有何用途?”
陈尘淡然一笑:“凭此令可号令我在天下布下的暗子。自齐至魏,从江湖到庙堂,皆有人在。”
赢子异难掩惊色,小心地将玉牌纳入怀中:“请教先生,我该如何联络他们?”
陈尘朗声笑道:“不必你寻他们。时机一到,他们自会来寻你。”
赢子异闻言,眉梢微挑。对于这般虚实难辨的筹码最是难测。用得好是奇兵,驾驭不当恐遭反噬。
然局势至此,已无退路。
陈尘似洞悉其思,却不多言,起身整了整衣袖:“子异公子,事已交代完毕,该动身了。”
赢子异抬眸:“此刻?”
“怎么,还不逃?”陈尘眯起眼笑着道,“魏承山的人马将至。再迟一步,怕是来不及了。”
赢子异目光一凛,当即起身。二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穿堂风过,烛火骤熄,夜色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