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汗颜的给了季九一个歉意的眼神,她只是过于惊讶。
凑到桌旁仔细看着牛皮包上的刀剪,压低声音追问:“你真的做出来了?!”
孙五爷点头又摇头,“我哪有本事搞定这么精细的刀具?是王爷出人出物出力出钱弄出来的。”
沈清棠闻言端起烛台弯腰凑到刀具旁细细观察。
现代科技发达,材料越来越先进,又轻又快,小小的手术刀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可大乾是冷兵器时代,连不锈钢都没有,想生产出不生锈的刀具都难更别提是如此精细的手术刀。
沈清棠见这些刀具泛着银光,不像这个时代的东西,心生疑惑。
不过,她知道孙五爷给不了她答案。
之前在桃源谷的时候,沈清棠是跟孙五爷讲过手术刀的事。
可医生需要专业,她也只是提过两回。
手术刀她不会做更不会用。
显然孙五爷也不会。
沈清棠看着孙五爷围着鸡摆了一圈蜡烛,试图打造一块无影区。
沈清棠:“……”
就算实现无影了这样也无法实现无菌吧?
有菌无菌先不说,就算有手术器具,孙五爷在没有人教的前提下就想学会做手术?
难度系数不亚于幼儿园文凭的人自学考大学。
孙五爷礼貌的请沈清棠让开,一脸严肃的拿着手术刀对着肤白貌不美的鸡。
沈清棠张了张嘴又闭上。
本想提醒孙五爷拿手术刀和拿筷子不该是一样的姿势。
转念一想她也不知道正确拿手术刀的姿势是什么样,便又把嘴闭上。
孙五爷嘴里念念有词,手颤颤巍巍的拿着刀在鸡身上比划了会儿,一刀切了下去。
沈清棠:“……”
让中医干西医的活属实为难中医了。
不过中医干西医的活还是有先天优势的。
孙五爷熟悉穴位以及各个器官所在的位置。
他手抖归抖,但是落刀之处十分精准,半点不伤鸡内脏就做到了给鸡开膛破肚。
开膛破肚之后,又轮换着用手术刀和手术剪把心肝脾肾、肠子等一一摘除。
把整个胸腔和腹腔洗的一干二净,内脏器官也都干干净净。
孙五爷花费了比正常杀鸡多三倍的时间才把鸡处理干净,抹了把额上的汗,抬起头巴巴的看着沈清棠,像是幼儿园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沈清棠:“……”
犹豫了下还是委婉道:“孙五爷,其实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学不懂的东西。而且我虽见过手术,却不会做……实在教不了你什么。”
术业有专攻,拿手术刀的人读书上学都要比别人多上几年,怎么可能会让她一个外行懂?
她连吐槽都不知道怎么吐槽。
毕竟在她看来,孙五爷这都不叫手术,叫杀鸡。
孙五爷失望的放下刀:“我做的很差劲啊?也是,好端端的人开膛破肚了还怎么能活呢?我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生出这种争强好胜的念头呢?”
手下的鸡切得七零八碎都不如村口屠夫手艺好。
“也不能这么说。”沈清棠忙安慰孙五爷,“您救死扶伤这些年,连生死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生出争强好胜的念头?不过是前阵子去战场心中生出些无能为力才想学西医的。”
季宴时病危是假,但中蛊的后遗症是真,别看他行动如常,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因为武功高强看起来更精壮一些,其实不过是外强中干,内里受损严重。
孙五爷才会一直扮作家仆跟随季宴时左右。
跟着季宴时攻城掠池这些日子,见惯生死的孙五爷却看不惯战争。
对一个医者来说,亲眼看着活生生的人被砍伤砍死太残忍。
早上还笑眯眯跟他打招呼的小哥晚上也许就成了一具尸体。
单单只是尸体倒也罢了。毕竟马革裹尸对男人来说也算死得其所。
孙五爷最怕的是早晨还跟他笑眯眯扬起手打招呼的小哥晚上回来只剩半个人。
不是手再也扬不起来就是再也走不了路。
有的肚破肠流,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就在那一天,孙五爷突然就想起了沈清棠说的手术。
一些外伤,手术就能救治。
如果条件允许,那些断掉的胳膊腿都能接回去。
他想学手术。
向春雨曾经送过她一本册子,说是她师父留给她的,上面有一点儿手术的知识。
只是上头的内容过于专业,有些字孙五爷也不认识,看不太懂。
这段时日,孙五爷就拿鸡来练习做手术。
每每宁王一“犯病”,孙五爷就把鸡包裹好藏在药箱里带进来,像这回一样,宰杀之后开膛破腹,清理内脏。
孙五爷把用过的手术刀手术剪丢进旁边干净的水盆里,“想有什么用?学不会不是徒劳?”
季九则熟门熟路的把收拾干净的鸡丢给季十七让他拿去后院烤,嘴上十分诚恳的安慰孙五爷,“五爷,别急嘛!凡事得慢慢来,你已经在进步了。你看你最开始收拾一只鸡得一个时辰,如今半个时辰就够了。
以后会越来越快的!”
孙五爷要是不练做手术了,他们哪来的鸡吃?
孙五爷只是老又不是傻,哪里不明白季九的小九九?没好气道:“都吃半个月的鸡了还没吃够呢?”
“没办法,长夜漫漫,总归得找点儿事干吧?”季九摊手。
有鸡有酒,时间总归过的快点儿。
孙五爷翻白眼,“合着我天天买鸡宰鸡给你们当下酒菜呢?!”
季九嘿嘿的笑。
一直没说话的沈清棠突然开口:“孙五爷,等回北川,我大概能送一样你用的上的东西。”
她想了半天,想起来那位和她一样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季宴时的师娘是外科大夫。
她在那本日记里写过所有关于现代的东西都被她藏了起来,希望能留给有缘人。
她的有缘人不是指沈清棠这样的穿越客而是医妃那挂的穿越客。
里头的东西说不定孙五爷能用上。
“嗯?我能用上?”孙五爷黯淡浑浊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能教我做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