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不同于何永秋的贪玩,赵括从始至终都在思考有关命运。

阿烬的人生,只是一瞬的变化,却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精彩,这或许就是命运的神奇所在。

那把螺丝刀在他掌心磨了五十年,木柄的刻痕被汗浸透又风干,从冰冷的工具变成有温度的伙伴。

那座时间钟楼,是无数个日夜校准齿轮的耐心堆砌,而非一夜而成的奇迹。

何永秋写下的“螺丝刀从未离开”,不是让阿烬避开挫折,而是让他守住那份对着齿轮说话的虔诚。

就像锅炉爆炸时,他不是靠运气逃生,是五年来每天擦拭螺丝刀时,刻进骨子里的“对工具的喜爱和敬畏”救了他。

“更快成道?”赵括低声重复。

此刻,阿烬调试怀表的身影与子陵在昆仑冰窟临摹功法的画面重叠。

一个用五十年磨一把刀,一个用三百年在玄冰上滴血。

命运总是超然物外,又与每人都息息相关,它从不在乎“快”与“慢”,只在乎每一步是否踩着自己的心跳。

阿烬的神位,从来不是“时间之神”这四个字。

而是他修表时的专注,是他记住师傅话时的郑重,是他让怀表留住普通人誓言时的温柔。

这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瞬间”,像他机芯里的齿轮,彼此咬合,才撑起了最后的“神格”。

若少了哪一次拧螺丝的颤抖,哪一次对妻子的微笑,那座钟楼的钟声,怕是也不会有那般熨帖人心的温度。

赵括望着何永秋手中的绢布,子陵的金丹碎裂与重铸,恰如阿烬锅炉爆炸后的重生。

所谓“逆命草”,逆的从来不是“命运的速度”,是在绝境里仍要按自己的节奏生长的倔强。

何永秋想让子陵更快成道,可若是少了那三百年冰窟的寒,少了那三月雁门关的血,少了那碎丹时的痛,一万道法则入体时,怕也接不住那份厚重。

命运哪是“抵达”,分明是“走过”。

命运哪是“结果”,分明是“过程”。

何永秋,终究是没懂阿烬那五十年的螺丝刀,为何比任何捷径都更接近神。

回溯馆的回廊里,琥珀柱的光点突然黯淡下去,像被什么东西掐灭了烛芯。

何永秋死死盯着载体上最后一行字。

那行本该写着“星轨重塑,三界称‘子陵道尊’”的地方,此刻只剩下扭曲的墨痕,像一道凝固的血痂。

他明明只是改了几处“多余”的磨难。

让昆仑冰窟的三百年缩成一百年,让雁门关的血战缩短到一月,让忘川崖的碎丹之痛化作一场轻梦。

他以为这样能让子陵少受些苦,更快触及大道。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刚才水镜中闪过的最后画面,是子陵在九天星河中浑身崩裂的模样。

一万道法则如利刃般穿透他的元神,那些本该温顺入体的星轨,成了撕碎他的凶手。

“怎么会……”

何永秋的声音发颤,那奇特的载体竟在他触到的瞬间,簌簌褪成了粗糙的牛皮纸,边缘卷起,像被水泡过的旧书。

这不是阿烬那种带着温度的牛皮纸,是毫无生气的、透着霉味的枯黄,仿佛子陵那一万年的光阴,都在这篡改中化作了尘埃。

何永秋慌了,猛地摸出腰间的橡皮擦和玉笔。

他要改回来,把那三百年的冰、三月的血、碎丹的痛都还给子陵。

可橡皮擦触到牛皮纸的刹那,竟像划过石头般毫无反应,玉笔落下,也只在纸上戳出个破洞,连半点墨痕都留不下。

“不……”他攥紧笔,指节发白,“为什么改不了?!”

回廊尽头的铜镜突然亮起,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刺眼。

镜中依旧没有他的倒影,也没有了蛊惑的字迹,只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回荡,不是他的语调,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

“你让昆仑的冰没冻透他的骨,让雁门关的血没淬硬他的心,让忘川崖的风没吹醒他的魂。”

声音顿了顿,像在丈量他的慌乱。

“他接不住那一万道法则,不是因为慢了,是因为轻了。”

何永秋的后背沁出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手中化作牛皮纸的卷轴,忽然想起阿烬那本磨得发毛的日记。

同样是牛皮纸,阿烬的带着温度,子陵的却只有冰冷的脆响,仿佛一折就会碎掉。

玉笔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在黑曜石地砖上发出“嗒”的轻响,像一声嘲笑。

铜镜的光芒渐渐收敛,最后只剩下一行字浮在镜面,比刀还锋利:

“你觉得自己适合做回溯馆馆主吗?”

“适合?”

何永秋猛地抬头,声音里淬着慌乱的怒火,“若不是你在镜中蛊惑,说什么‘没有反噬’,说什么‘能填最动听的音符’,我怎会动那篡改的念头?你不过是面镜子,凭什么评判我?”

他指着铜镜,指尖因愤怒而颤抖:“是你引诱我!是你让我觉得可以轻易改写命运!现在出了错,倒来问我适不适合?”

铜镜里的字迹消失了。

光芒再次炸开,比刚才更盛,刺得何永秋睁不开眼。

等他勉强眯起眼,只见镜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穿着和他一样的青衫,袖口沾着整理卷轴时蹭上的绢布纤维,甚至连左手虎口处那道修复阿烬卷轴时被玉笔划破的浅疤,都分毫不差。

是他自己。

那身影一步步从镜中走出,脚踩在黑曜石地砖上,没有声音,却像每一步都踩在何永秋的心跳上。

青衫飘动的弧度、皱眉时眼角的纹路、甚至攥紧拳头时指节发白的模样,都与他此刻的姿态一模一样。

“蛊惑?”

镜中身影开口,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和他一样的颤抖,却字字清晰,“我说‘没有反噬’,是你自己信了捷径能通向终点,我说‘填最动听的音符’,是你自己觉得三百年的冰、三月的血是‘多余’的杂音。”

身影走到他面前,距离不过三尺,何永秋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来自旧绢布的陈味。

“你看阿烬的日记时,羡慕他掌心的温度,却忘了他磨了五十年的螺丝刀,你看子陵的卷轴时,只想着‘更快成道’,却厌弃那些让他骨头变硬的磨难。”

镜中身影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摇了摇头。

“我从来不是虚拟的存在,我是你心里那个既想掌控命运,又怕承担代价的影子。”

何永秋想后退,却被钉在原地。

他看着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映出的,不是愤怒,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的怯懦。

既渴望像阿烬那样创造奇迹,又不愿像阿烬那样耐着性子打磨时光。

既羡慕子陵的道尊之位,又想跳过那些让道心变沉的苦难。

“你以为是我蛊惑你?”

镜中身影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是你自己对着阿烬的成功,生出了‘我也能做到’的野心,是你自己对着子陵的磨难,生出了‘我能让他更轻松’的傲慢,我不过是把你藏在心底的念头,说了出来而已。”

话音未落,镜中身影忽然化作一道流光,猛地钻进他的身体。

何永秋浑身一震,像被投入滚烫的岩浆,又像被浸入万年玄冰。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炸开。

他第一次看见阿烬的日记时,心底闪过的“改改也无妨”。

他修改子陵卷轴时,暗自得意的“这才是最优解”。

甚至镜中最初那句“改写它”,其实是他自己先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的话。

原来那些蛊惑,从来不是来自外界。

是他自己站在命运的岔路口,既想走得快,又想走得稳,既想当那个拨动齿轮的人,又不愿承担齿轮错位的代价。

流光散尽,镜中再无身影。

回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掌心还残留着玉笔的余温,脚下的牛皮纸卷轴透着冰冷的霉味。

他的心脏在不断摇摆,回溯馆也在不断幻灭。

自己真的适合作为回溯馆主吗?自己真的可以继续做回溯馆主吗?

不,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有的。

让子陵道尊的人生,回归到原来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