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辰时一刻,长平不轻不重地敲门,往日这个时辰,世子早已起了。
谢淮被叩门声从混沌中拽出来,长臂下意识一探——却触到冰凉寝被。
倏然清醒。
原是南柯一梦。
他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晦涩难言,梦中的欢愉渐渐退去,只余心头空落落的躁动。
屈指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胸腔里,快感与自我厌弃交织的情绪,翻腾不休。
眉心浮现一丝从未有过的躁意。
……真是荒唐。
静默数息,方才扬声道:“进来!”
长平手捧干净衣物低眉而入,一眼便瞥见被揉作一团扔在床边的月白寝衣。空气中却隐约掺着一缕陌生的气息。
谢淮闭了闭眼,试图驱散脑中那些破碎却灼人的画面——
黑暗中,那截腰肢软得惊人,稍一用力便会化开;那缕清甜气息更是勾人,如丝如缕缠绕着他,清晰得仿佛烙入感官深处。
焦躁与自我鄙夷蓦然升起。
可那陌生的渴求却霸道鲜明,不容忽视。
谢淮眸色沉了又沉,其中情绪几番跌宕,最终归于深潭般的寂静。
他眉心拢起,显露出近乎凌厉的决断。
他既看上一人,又何须忍耐?
找到便是。
沉声吩咐:“你去查一个人。”
“是,世子。”长平躬身应道。
静候片刻却未见下文,不禁轻声询问:“世子,此人姓甚名谁,可有何特征?”
谢淮微微皱眉,像是陷入了沉思,
“十日前在……”话刚出口,又觉得仅凭这些模糊的信息,怕是难以找到,果断改口:“晚会儿给你一张画像。”
随后,霍然起身,声音冷然:“更衣吧。”
陛下体恤他奔波劳累,准他五日不上朝,可既在府里,每日辰时给老夫人请安的规矩,断不会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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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堂内,暖香馥郁,谢灵儿妙语连珠,引得老夫人舒展眉头,满眼慈爱。
这位国公府大房嫡出的幺女,正值豆蔻,性情娇憨活泼,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宁婉端坐于绣墩之上,双手轻叠膝间,眉目低垂,唇角微抿,静好如一轴工笔细描的仕女图。
谢旻的目光越过满堂欢声,悄然落在那抹倩影上。
宁婉似有所觉,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极轻地漾起一丝弧度,又迅速抿回端庄的直线。
谢旻嘴角漾起一丝浅笑。
“世子到了!”
门外丫鬟通传的声音倏然响起,打破了堂内和乐的气氛。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迈入室内,步伐沉稳,带起些许微风。
墨色锦袍熨帖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腰间一枚墨玉带钩暗敛光华,通身上下并无多余佩饰,却自有股威势。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脸——轮廓分明,眉峰似剑,一双黑眸深邃宛若寒潭映月,薄唇紧抿,不见丝毫笑意,
但那份沉稳与冷冽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久居上位、掌控全局所自然蕴养出的气场。
谢淮躬身行礼:“祖母,”
随后又拜向左侧的杨氏:“母亲。”
老夫人唤他近前坐下,眼中满是慈蔼。杨氏亦温声关切:“可休息好了?”
谢淮微微颔首。
厅堂内暖意融融,众人笑语寒暄,丫鬟们穿梭添茶,一派和乐景象。
唯独角落里的宁婉,在看清世子面容的刹那,脸上血色褪尽,指尖猛地掐入掌心。
那张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紧抿的薄唇……
竟是他!
那夜闯入她房中之人——竟是这国公府高高在上的世子,谢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