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源站在原地，目送管娜的身影消失在服务中心的玻璃门后。那扇门带着磨砂质感，将内里的喧嚣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光晕，隐约能听见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他深吸了口气，民俗街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糖画的焦糖香混着老木头的霉味，还有远处炸麻花摊飘来的油香，这些味道像一张细密的网，裹着老街独有的慵懒。
转身的瞬间，博源的眼神已换了副模样。方才对着孩子们时的温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警惕。他没直接离开，而是顺着民俗街边缘的青石板路，拐进了那条藏在商铺背后的窄巷。巷子入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便民通道”，字迹早已斑驳得看不清轮廓。
脚下的石板坑坑洼洼，缝隙里钻出几丛野草，被往来行人踩得贴在地面。墙面上布满涂鸦，有歪歪扭扭的名字，也有不成形的卡通画，最显眼的是一行用黑色马克笔写的“拆迁勿入”，却被人用红色油漆打了个大大的叉。
博源抬手按了下腕表侧面的按钮，表盘上的指针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淡蓝色的光晕。他没看表盘，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视野边缘瞟——那里正有两道模糊的数据流在缓缓流动，像两条被惊动的蛇，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数据流的末端，清晰地勾勒出两个男人的轮廓，身高、体型，甚至步频都被精准捕捉。
正是今早跟着他们穿过青石板路的那两个。当时管娜正指着路边的糖画摊给孩子们讲解，博源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这两人，一个穿花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脖子上的金链子；另一个穿黑t恤，袖子卷到手肘，胳膊上纹着只看不清模样的鸟。两人装作看手机，脚步却跟着他们的节奏，眼神时不时往孩子们身上瞟，那股子不怀好意的气息，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
博源放缓脚步，故意往巷子深处走。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两侧的砖墙也越发斑驳，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偶尔有窗户开着，探出几盆绿植，叶子上积着层灰，在微弱的光线下蔫头耷脑。
巷子尽头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打废铁。那是家废品回收站，蓝色的铁皮大门虚掩着，门口堆着几摞压扁的纸箱，用麻绳捆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扔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桶，风一吹就发出呜呜的响声。
身后的脚步声明显加快了。博源能听见花衬衫男人的喘息声，带着点不耐烦的嘟囔，声音不大，却被巷子的回声放大了几分：“那小崽子们今天邪门了，他们是有毛病，在破摊子前磨蹭半天，看那些破皮影有什么意思……”
“少废话，虎哥交代的事，办不好有你好受的。”黑t恤的声音更低沉些，带着股狠劲，“盯着点，别跟丢了。”
博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算准了这两人会跟进来，巷子窄，视线受阻，正是反客为主的好地方。他脚步不停，在经过一个堆着旧纸箱的拐角时，身体突然一侧，像片叶子似的滑了进去。纸箱堆得半人高，散发着潮湿的纸浆味，正好能遮住他的身形。
刚藏好，就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到了跟前。花衬衫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低骂一声，抬脚踹在墙根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妈的，这破巷子。说真的，要不咱们直接把明明那小子绑了？省得费这劲。”
“你傻啊？”黑t恤啐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没看见那个女的？那气势，那装扮，肯定不是简单人物，昨天我就看见她跟明明他妈唠了半天，指不定都知道些什么了。现在动手，不等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虎哥催得紧。”花衬衫的声音透着焦虑，“上周砸电玩城那事，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虽然没拍着脸，但警察要是真较真，顺藤摸瓜早晚能找到咱们头上。到时候蹲半年都是轻的。”
“急什么？”黑t恤嗤笑一声，“等晚上他们放学，老槐树下不是正好？那地方偏僻，旁边就是拆迁区，没什么人。到时候把明明堵住，吓唬吓唬，他一个半大孩子，还能不怂？”
“也是。”花衬衫应了声，似乎松了口气，“到时候让他认了罪，咱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话音还没落地，博源突然从纸箱后走了出来。他手里把玩着个东西，是个孙悟空面人，红袍金甲，手里的金箍棒捏得栩栩如生，正是刚才从李师傅那买的。李师傅是这条街的老艺人，捏面人捏了三十年，他的面人不仅形神兼备，还总在颜料里掺点自己调的矿物粉，阳光下看着没什么特别，遇紫外线却会发出荧光。昨天博源在李师傅摊位前看了半小时，特意记下了这细节。
“两位找明明，是想让他接着帮你们望风？”博源的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还是替你们扛下砸电玩城的罪名？”
两人猛地转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花衬衫反应最快，手下意识地往腰后摸，那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就在他手刚碰到腰后的瞬间，博源手腕一扬，手里的孙悟空面人像颗小炮弹似的飞了出去。面人在空中划过道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花衬衫的手腕上。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面人应声碎裂，一团亮绿色的荧光粉炸开，像朵突然绽放的花，瞬间沾满了花衬衫的手腕和手背。
“你是谁？！”黑t恤吓得后退一步，声音都变了调。
博源没回答，只是抬手按亮了腕表。表盘突然投射出一道光束，在对面的墙面上形成一块光屏，上面清晰地播放着一段视频——正是昨晚他用腕表的夜视功能录下的。画面里，三个染着黄毛的少年正抡着钢管，一下下砸向电玩城的玻璃，“哐当”的碎裂声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而在街角的阴影里，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左右张望，正是眼前这两人，显然是在望风。
“我劝你们现在去派出所自首，”博源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总比让这些东西落到警察手里强。自首，或许还能算个立功表现。”
黑t恤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突然面露凶光，低吼一声就朝博源扑了过来。他身材壮实，动作却不敏捷，像头笨拙的熊。博源早有准备，身体微微一侧，幻影身法……轻松躲过他的冲撞。就在黑t恤扑空的瞬间，博源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顺势往墙上一按。
“砰”的一声，黑t恤的脸狠狠撞在满是油污的墙面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墙上的油污蹭了他一脸，黑乎乎的，看着狼狈不堪。
“你们跟踪孩子的时候，没注意到回收站的监控吗？”博源的声音凑到他耳边，像冰锥一样刺人。他朝斜上方努努嘴，那里的墙头上，果然有个摄像头，镜头正对着巷子，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清晰可见。
花衬衫一看这架势，知道不对劲，也顾不上同伴了，转身就往巷口跑。他跑得太急，差点被地上的石头绊倒，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拼了命似的往外冲。
可他刚冲到巷口，就跟一道身影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撞的不是别人，正是两个穿着警服的民警。原来博源早在启动反跟踪程序时，就用匿名号码报了警，把这里的位置和大致情况说了一遍，算着时间，警察也该到了。
“警察同志，就是他！”博源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
花衬衫还想反抗，却被民警眼疾手快地按住，反手戴上了手铐。金属手铐锁住手腕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口格外清晰。黑t恤也被另一个民警押了过来，两人耷拉着脑袋，再没了刚才的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