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虎的目光扫过堂内诸人,最终落在身旁端坐的黑甲卫统领关项天身上。
关项天身着黑色战甲,面容刚毅,鬓角却已染上几分风霜。
他指尖轻叩案几,沉声道:“此事我早有筹谋,已连夜派八百里加急去宛城向林清平催粮。翔天亲自带队押送,随行还有两万精锐护卫,算上路程,约莫五六日便能抵达泰城。”
“五六日……”赵飞虎喃喃重复,眉宇间愁绪未减,“若是寻常对峙,三四日的粮草尚能支撑,可就怕明日敌军会发起猛攻。
张道远此番志在必得,若是他下令日夜轮攻,不给我军喘息之机,这泰城能不能守住,可就真不好说了。”
关项天何尝不忧心此事。他们麾下如今剩余兵力不足十万,且多有疲惫之师,而城外的敌军足足有二十万之众,数倍于己。
更棘手的是,张道远此次出征准备得极为充分,云梯、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一应俱全,更让人忌惮的是,他们竟研制出了火药,威力惊人,今日已有数段城墙在火药轰击下出现裂痕,大大增加了守城的难度。
沉默片刻,关项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一拍案几:“不如今夜,我亲自带领三万骑兵,突袭敌军大营!张道远定然料定我军困守孤城、疲于应对,绝不会想到我们敢主动出击,这正是出奇制胜的良机!”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一片哗然。赵飞虎心中亦是大为心动,三万精锐骑兵夜袭,若能得手,定能打乱敌军部署,为泰城争取喘息之机。
可转念一想,上一次他率部伏击张道远的粮草队伍,却反中了对方的埋伏,折损了不少兵力,那份前车之鉴让他不由得犹豫起来。
“关将军,不可鲁莽!”赵飞虎连忙劝阻,“我收到谛听送来的消息,镇东军的卢开山,他星夜驰援泰城。卢将军麾下皆是精锐,且距离此地不远,只需我军再坚守数日,待援军一到,内外夹击,守住泰城便万无一失,实在不必冒此奇险。”
关项天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卢开山的援军固然可靠,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能保证他能如期抵达?
如今城中粮草将尽,将士们已是强弩之末,若等不到援军,泰城便是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杀出一条生路!”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堂内将领,声音铿锵有力:“今夜三更,我率黑甲卫骑兵出发,直捣敌军中营。诸位务必坚守城池,待我劫营成功,敌军自会阵脚大乱,届时便是我们扭转战局的机会!”
赵飞虎望着关项天坚毅的眼神,心中挣扎不已。
夜袭之计风险极大,可眼下的局势,似乎也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烛火映照下,众将领的脸上或忧或勇,而泰城的命运,便系于这一场孤注一掷的夜袭之中。
泰城城主府的议事堂内,烛火燃得愈发幽暗,气氛凝重如铁。
关项天与赵飞虎深知夜袭之事关系重大,一丝风声泄露便可能满盘皆输,故而自议定计策后,便严令所有参与议事的将领不得离开府中半步,连饮水进食都由心腹亲卫亲自伺候,杜绝任何与外界接触的可能。
堂内众人或坐或立,皆屏息凝神,只听得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静候午夜时分的到来。
夜色渐深,泰城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沉浸在死寂之中。
城头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着守城士兵疲惫却警惕的脸庞,城外的敌军大营方向,只有零星的灯火点缀在黑暗里,看似平静无波。
午夜子时一到,关项天霍然起身,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他未再多言,只向赵飞虎递去一个坚定的眼神,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城主府。
赵飞虎望着他的背影,紧握的双拳松开又攥紧,心中既有期盼,更有难以言喻的焦灼,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此行顺遂。
关项天径直来到城西的黑甲卫营地。
这里的士兵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此刻早已整装待发,黑色的战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腰间的战刀鞘口紧封,马蹄也被厚厚的麻布包裹,行动间悄无声息。
见关项天到来,三万骑兵齐齐压低声音高呼:“参见将军!”
“准备好了吗?”关项天声音低沉,“今夜奇袭,成败在此一举,尔等需衔枚疾走,不得发出半点多余声响。”
“遵令!”
号令既下,关项天翻身上马,率先朝着西门行去。
城门早已提前打开,守城士兵见是黑甲卫出征,皆默契地保持沉默,只默默让出通道。
大军出了西门,并未直接朝着敌军大营的方向行进,而是绕向西南方向的密林,借着树林的掩护迂回前行——关项天心思缜密,深知张道远麾下探子遍布,这般绕路既能避开暗哨,更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夜风吹过树林,枝叶沙沙作响,恰好掩盖了马蹄的轻响。
关项天亲自带领一千名精锐先锋,走在队伍最前方,他们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沿途果然遇到几波敌军探子,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黑甲卫的士兵便如鬼魅般窜出,手中的短刃划破夜色,瞬间便将探子无声无息地解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与此同时,张道远的军营中,白日的激战早已耗尽了士兵们的体力。
帐篷内,绝大多数士兵都已沉沉睡去,鼾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还在梦中念叨着家乡。
营寨外围的守卫士兵,也多是强打精神,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了铅块,昏昏欲睡。
连日来的攻城战让他们信心大增,只当泰城守军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想不到对方竟敢深夜劫营,防备之心早已松懈大半。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前,关项天率领的三万黑甲卫已悄然抵达敌军大营外围。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营寨的塔楼之上,几名守卫歪靠在栏杆上睡得正香,手中的长枪斜斜垂下,连火把都烧得只剩下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