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巨大的按摩浴缸上——
里面盛满了水,水面平静,还微微冒着热气,边缘和地板上溅落着不少水渍,显然是不久前才被使用过。
江淮猛地顿住脚步,瞳孔微微收缩。
他自己……放的?
在那种深度自我催眠、意识几乎完全沉浸在童年恐怖记忆中的状态下……
他自己的身体……竟然自己去打开了水龙头,调好了水温,然后……躺了进去?!
这个认知让他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比刚才那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时更加刺骨。
自我催眠失控到这种程度了吗?他的潜意识……到底想做什么?
是模拟当年被囚禁的湿冷环境?还是……某种更可怕的、自我毁灭的倾向在无意识中流露?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心脏怦怦直跳,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和恐惧攫住了他。
他迅速打开淋浴喷头,让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试图洗去身上的冰冷和那股令人不安的联想。
水流声哗哗作响,却无法冲刷掉心底那份越来越重的阴霾。
他对自己……似乎也开始感到陌生和恐惧了。
浴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许昭阳带着关切的声音:“淮,好了么?没事吧?”
江淮猛地从那种令人不安的失神状态中惊醒,连忙应道:“嗯,马上,我穿下衣服。”
他快速擦干身体,套上干燥柔软的家居服,温热的水流冲刷后,
皮肤泛着健康的粉白,脸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惨白得吓人。
他打开门,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来。
许昭阳就守在门口,见他脸色恢复了不少,眼神也清明了些,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暗自松了口气。
“快来,把这个喝了。”许昭阳拉着他的手走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碗刚刚煮好、
还冒着滚滚热气的姜汤,辛辣中带着甜香的味道弥漫开来,“驱驱寒,不然肯定要感冒。”
“嗯。”江淮顺从地接过碗,指尖感受到瓷碗传来的暖意,他小口小口地喝着,
热流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驱散了不少体内的寒意。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游移,最终落在了茶几一旁那束灿烂的向日葵上。
饱满的金黄色花瓣肆意舒展着,像一个个小太阳,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毫无阴霾的明媚,
在这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风暴的屋子里,显得格外耀眼和……珍贵。
许昭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说道:“喜欢吗?我路上看着好看就买了。
要不要找个花瓶插起来?”他说着就起身要去拿花瓶。
“昭阳,”江淮却轻声叫住了他,声音有些低,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抬起头,
看向许昭阳,眼神里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谢谢你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又让你……费心了。”
这声道谢真心实意,却沉重无比。
他感谢许昭阳的关怀和及时出现,更愧疚于自己给他带来的惊吓和麻烦,以及那些无法言说的、隐藏在温情下的秘密和算计。
许昭阳拿花瓶的动作顿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江淮低垂的眉眼和那明显带着歉疚和疏离感的道谢,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异样感又隐隐冒头。
以前的江淮,收到花会眼睛发亮地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
甚至会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绝不会这样客气又……带着距离感地道谢。
他走过去,没有先拿花瓶,而是蹲下身,平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江淮,语气认真:“跟我还说这些?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他伸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江淮的头发,但指尖在触及前微微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动作轻柔:“以后不许再吓我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