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瑞斯顺着水母触须的方向凝望过去,来自远处的冷风泼洒在轮船的甲板上,却并没有卷走伯德号轮船上沸沸扬扬的氛围,轮船上的顾客有的在甲板上去等待那罕见又特殊的鲸鱼群的表演,小心的嘀咕着是怎么做到的,有的则忙着吃服务员带来的食物势必把一场邮轮旅行变成五日游的自助餐,吃的那叫个酣畅淋漓,有的则和家人在一起聊天,讨论今天天气如何,晚上吃了什么,等会要不要去拍照等小细节,而大部分的人则坐在专门的位置上聆听着一位留着粉色长发的男子的演奏,这世上真的存在能超越不同审美的音乐,是甜美到令人窒息的程度,不到十秒,多萝瑞斯的整个心灵就沉浸到了音乐家的演奏中。
哪怕是曾经繁荣的亚特兰蒂斯她也极少听到这种程度的演奏,多萝瑞斯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生物所具有的警惕、对某种未知事物的恐慌都会在这样的旋律中消散,尽管它不可能是魔法的作用,但其表现出来的效果却足以战胜大多数的魔法,更加的能被人们所接受,它残忍又温和把听众拉入演出者的世界,那充满欢快,没有悲伤的天堂。
假如一个人精神正常,头脑清醒,那么在这样的音乐中也许能做到梦境和现实的完美结合,从构成虚幻的精神中回到现实,又不会感到任何的落寞,只会觉得浑身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所洗涤,把那些愤恨的情绪全都清洗干净。
多萝瑞斯坐在城市的边缘,呆愣的听着那位名叫卡洛纳的人类的演出——这首音乐,这首音乐的曲子是那么的熟悉,不如说,就在很久以前她曾经和母亲一起听过这首摇篮曲。当然不是卡洛纳创造出了和她们摇篮曲完全相同的乐曲,那未免太令人惊奇,惊奇到觉得几分的不真实,也难免是对音乐的不尊重,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段的旋律差不多有六小节的类似,仅是如此,如此短暂,就让多萝瑞斯是那么的怀念......怀念到一时间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想到母亲,想到还在沉睡中的母亲,有的时候多萝瑞斯会反思自己的自私。她时常怀疑,假如母亲清醒过来,自己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对死去的居民抱有这么浓厚的愧疚和思念之情.....这的确是胡思乱想,可她控制不住发散的思维.......归根结底,多萝瑞斯只是太寂寞了。
无论露出再多的愉快的欢笑,一旦安静下来接触到热闹就会清楚的明白,自己是独自一人的事实。
就在这时,水母突然用触须扯了扯多萝瑞斯的手臂,多萝瑞斯回到现实,她看向水母,几秒后她下意识的皱着眉,表情诧异地开口:“你是说那堆鲸鱼里面有你认识的人的气息?”
但凡水母说船上有熟悉的气息多萝瑞斯都不会这么吃惊,但是鲸鱼,认真的吗?什么忧愁顿时消散,多萝瑞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堆在伯德号周围摆动着尾巴绕着船游的鲸鱼,虽然她分辨不出来那些鲸鱼的具体种类,毕竟不知道是不是千年过去的原因,这些鲸鱼的长相......长得有点捉急,就好像不同品类的鲸鱼拼装到一起似的,但多萝瑞斯知道一件事,鲸鱼是不可能生出水母的。
水母也不可能生出鲸鱼。
鲸鱼是不可能生出水母的,不是说人类就可以,但按格瑞佩的说法尼厄族和人类上半身长得像,所以船上有个尼厄族的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鲸鱼?鲸鱼!
这要是同个种族的,你们尼厄族会不会太包罗万象了啊?就算是利莫里亚人和亚特兰蒂斯人,我们也保持着基本的外形特征,这样不同的外观,对种族来说不是很不好吗,不是降低辨识度的事吗?事吗?
然而,多萝瑞斯很快从种族问题中清醒过来,她保持着极大的包容心,母亲说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能用我浅薄的认知去衡量世界上可能存在的现象,指不定这是他们尼厄族的拟态行为,母亲也和我说过,利莫里亚人偶尔也会把自己变成石头在街道上玩五子棋,要是对象棋感兴趣还会变成真人版。
所以,假如水母感应到的真的是自己的同胞,那么尼厄族会化形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水母带着多萝瑞斯的身边一直盯着那些鲸鱼,多萝瑞斯能在水母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迫不及待想和对方见面的情绪,就像几年没有归乡的孩童回到家乡后的第一件事是回到自己的家,去看看家里面的人。这种血浓于水的联系,是隔绝了两个空间也能在身上起作用的、不可违逆的生物本能。
多萝瑞斯知道水母是想现在就和那只鲸鱼见面,这让她的内心莫名的生出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寂寞和不安。
她曾经想过给水母取一个名字,毕竟总是水母水母的叫着,难免显的别扭,可她又在仔细的思考后最终选择放弃了取名的行为。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母亲认真思考后才创造出的,于是说,取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意味着一个生命终于和世界建立起了联系。毫不夸张的说,名字是一个人的最特殊的符号,这个符号理应是由水母的家人为她取名,亦或是在遇到新生活的开端时得到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在没有未可言的亚特兰蒂斯被一个迟早会死的人取名,那样的话,名字就成为了禁锢生命的枷锁。
而那是不对的。
多萝瑞斯一边抚摸着水母脑袋,一边保持着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水母,只能在心底下定决心等之后见到格瑞佩再认真的会对方谈谈这件事。格瑞佩说过尼厄族的生命很长,所以水母的家人有很大可能性还在家中等着她的回去。虽然格瑞佩说水母和母亲融合的很好,但多萝瑞斯始终相信格瑞佩肯定是有办法的。
这位极其关注水母的亚特兰蒂斯遗民暗自发誓,一定要想办法送水母出去,想到这她温和的开口:“今天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待会,之后等格瑞佩来了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他吧,他肯定有办法让你们见面的,到时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听到多萝瑞斯的话,水母迟疑了几秒还是乖巧的点着头,无比的省心。紧接着,多萝瑞斯抱着水母一起欣赏着这艘船上的景观——说起来,我这样的行为算是侵犯他者的隐私权吗,好像是,就在多萝瑞斯忍不住胡思乱想时,事情却忽然发生了异变。
伯德号上的神眷者已经和鲸鱼群沟通完上演幕难得一遇的鲸鱼现场演奏。鲸鱼的声音客观来说并不具备能被大众所接受的音乐的美感,但是它们的声音却像是在幽谷中的回响,暗沉,偶尔的声线会猛地提高让听众的神智沉醉进去,那是种摄人心魄的声线。
水母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猝不及防的不受控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