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西部,贫民窟。
……
“我要你有什么用!!”
“砰!”
房间外面,酗酒成瘾、又吸食了邪品的母亲在疯狂打砸家里的物件,听着那动静,年仅六岁的盎格鲁只是觉得习惯已久。
他不作声,只是默默写着自己的日记,时不时在薄薄的日记本上画些画,自顾自地笑笑。
贫民窟的孩子就是这样,要么靠着不错的身体早早开始为家里忙活,要么无奈留在屋里,被父母辈嫌弃派不上用场。
母亲似乎一直对那未曾谋面的父亲耿耿于怀,但始终没有真正提起过,只是生闷气。
这些年来,盎格鲁已经把母亲用来发泄的怒骂听了个遍,实在没什么兴趣再听。
眼见母亲的喊骂声越来越响,似乎正在靠近门边,盎格鲁眉头一皱,从破旧的小桌旁起身,连忙抱着日记本躲进了被窝里,装作自己在睡觉。
每次,母亲只要发现自己在睡觉,总是会突然冷静下来,默默退出房间,这便是盎格鲁仅剩的躲避这些苦恼的方式。
只是,今天似乎并不一样。
母亲进了门,动作很轻,她好像单纯开着门,看着盎格鲁发呆。
感受到那抹不同以往的温柔目光,盎格鲁躲在被窝里直发愣。
——母亲从来不这样。
许久许久,母亲还是进门了,她坐在地板上,轻轻靠在盎格鲁的小床边,用脑袋斜支在盎格鲁的枕头上,好似呢喃。
“盎格鲁……妈妈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妈妈受不了……”
“……”盎格鲁半闭着的眼睛不由得睁开,他没有转身,只是有些疑惑。
——母亲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他一直以为母亲最坚强……或许除了酗酒和吸冰外,最坚强。
“盎格鲁……”母亲看着盎格鲁的后脑勺,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她自己清楚得很,尽管自己自暴自弃,又是酗酒,又是吸冰,但终归还是爱盎格鲁。
但是她更清楚,自己不可能给盎格鲁带来好日子,继续这样下去,盎格鲁只会成为一个贫民窟出身的、一身恶习的臭小孩。
今天,有一个男人,像是人贩子,来到了贫民窟,带着寻常人贩子都没有的温和,向她询问了盎格鲁的事情。
那个男人有些眼熟,不禁让她想起了曾经被那位大人的美貌和气魄诱惑,甘愿拜在其脚下的过往,这才让她在家里打砸。
不同以往的是,今天,她既没有酗酒,也没有吸,她很清醒。
“盎格鲁,不能再这样了……”似乎是自己肯定自己似的,母亲的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而决绝,其中还带着强烈的不甘、痛苦,
“盎格鲁,你是他的儿子,不能就这样埋没在贫民窟……
我相信你的天赋,相信你的意志,但是……他或许看不上你,甚至就连妈妈,也可能只是被抛弃的女人……
盎格鲁,妈妈坚持不下去了……”
说罢,女人很轻很轻地长叹了一口气,在为盎格鲁久违地捏了捏被角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
躲在被窝里的盎格鲁瞪大了眼睛,眼泪从眼眶里无声而崩溃似的流下。
“被抛弃”三个字,直接地刺激到了盎格鲁。
为什么盎格鲁不像其他贫民窟的孩子一样出去玩?
他固然体质稍弱,但也没弱到太过分,当然也会想出去,但……没有父亲,又说不出父亲来自哪里,自然就成为了被其他孩子攻击和霸凌的对象。
从前,他一直说服自己,父亲只是不出现,并不是真的如其他孩子说的那样,不要他了。
但是现在……
而且,母亲刚才的话,总给盎格鲁带来不安的感觉。
母亲要干什么?为什么她要那样说?
盎格鲁当然不喜欢酗酒的母亲,但是他也不想失去母亲,母亲刚才那番话,实在是太……
……
这一夜,盎格鲁睡得很不安稳,他不断被噩梦惊醒,又不断昏昏沉沉地睡倒。
他发烧了,小孩子的脑袋不由得他们有那么多思绪,所以他发烧了。
第二天起床,已经是中午。
平时,母亲绝不会让他睡到这么晚,但是今天,母亲似乎并没有出现。
盎格鲁穿好衣服,将日记本卷起来,塞进内衣的口袋,然后歪歪扭扭地晃着脑袋,从床上下去,走到了门前。
开门时,盎格鲁犹豫了。
——这一开门,能见到母亲吗?
“吱呀……”
房门打开,盎格鲁探出头去,只看见满桌满地的酒瓶,和靠在桌上熟睡的母亲。
盎格鲁又是提起小心脏,又是松了口气,正要返回门内,却听家门被敲响,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好,女士,昨天的事,你想好了吗?”
“……唔。”母亲从桌上醒来,推开挡着脸的酒瓶,似乎发着呆。
足足两分钟,母亲才站起来,走到了门前,手扶在把手上,好像在犹豫,那模样,和盎格鲁刚才多么相似。
她问道:“我的话……就算了,但他……你能保证他能过好吗?”
“……为什么?”外面的男人的语气有些诧异,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如此问。
女人只是轻轻摇头,好似在对自己说:“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那种生活,但是他可以……
先生,请给我个答复吧!”
门外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终究答应下来:“好,我能保证。”
“吱呀……”
家门被母亲打开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出现在门前,吸引了因为母亲刚才的话而无端升起一抹忐忑的盎格鲁的目光。
打开门的第一时间,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躲在后面的盎格鲁,在对女人投去一个询问的视线后,女人也回过头来,看到了孩子。
“盎格鲁……”母亲低低地喃喃着,忽然猛地摇头,冲上前来,拉着盎格鲁就推进了男人的怀里,“盎格鲁!妈妈把你卖了!”
“什——妈妈!!”盎格鲁本还是愣住的,直到被男人接住时,他才回神,猛地挣扎起来,“为什么!妈妈!妈妈!!”
“快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滚!”
“砰!”
家门被妈妈摔得关上,隔绝了门两边的目光。
盎格鲁停止了挣扎,只是茫然地望着这扇熟悉的门,眼中不断流下泪来,张口,却说不出话。
男人将盎格鲁按进怀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抚着盎格鲁的后背。
很快,小孩子就睡去了。
“吱呀……”
旧木门发出一声哀嚎,门后的女人瘫坐在地,靠着房门,给这扇饱经摧残的门带来重压。
“你……”
“快走吧,迪奥大人。”女人的声音打断了迪奥,带着泣声,也带着决绝,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无数个针孔,只是苦笑,“我或许也快要死了,这样对盎格鲁最好。”
“……”迪奥抿了抿嘴,一手托着盎格鲁,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硬生生把房门从门框上扯下,随即一眨眼的功夫,女人就来到了他的肩膀上。
“迪……迪奥大人——”
“闭嘴。”迪奥的声音很是生硬,他转过身,回到车旁,毫不客气地将女人和孩子都塞进后座,自己则走到副驾驶,坐了进去,吩咐司机,“开车,准备回伦敦。
让Spw的人过来帮忙。”
“是,迪奥少爷。”司机兼管家的中年大叔点了点头,又取出一个电话,递给迪奥,“奈迈尔老爷有消息来,请您过目。”
“嗯……”接过电话,看了眼坐在后座还很茫然的女人,迪奥转回头去,拨通了电话。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