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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儿过大,简单点说就是孕期吃太好,体重增加过快,从而导致婴儿超重,难以自然分娩出来。

玛丽安是底层女性出身,在长期的营养摄入不足的情况下,她薄到像一张纸立了起来,似乎随手就能折断。

她遇上了爱丽丝这帮人,又曾经被选做杰克坏孩子人格的猎物。

在幸运活下来后,因着这点交情,因杰克的愧疚,还有爱丽丝与克里斯蒂娜的友谊与柯根的帮助,玛丽安摆脱了她的泥潭,享受了她从未想过的生活。

玛丽安只是个普通人,此时也没有孕期管理的概念,人们习以为常的认为吃好喝好,身体健康,怀孕生子手到擒来。

她极快养着身体,一口接一口,正常三餐外,水果到糕点从来不缺。

没有人想到限制,他们开心看着瘦弱的玛丽安变得白胖,却忘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在这种喂养下极速生长着。

“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吗?等着她的命?”

爱丽丝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懊恼,想要尽量冷静的和医生沟通,

“据我所知,夏洛特公主就是煎熬了足足五十个小时,一步步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几十年过去了,难道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仍然只能等吗?”

医生有点紧张,这种紧张不是在紧张玛丽安,而是爱丽丝背后站着的那些人。

“事实上,除了等我想不到其他的好法子。”

医生吞了吞口水,

“已经能看到胎儿的头了,不是没有希望。我们可以向上帝祈祷,祈祷她能在体力消耗完之前,靠自己的力气结束这一切。”

跟恶魔共生的,迷迷瞪瞪的安东尼奥骂了句脏话,不知道是从哪个销金窟里学来的。

“请您听我说,先生。”

爱丽丝不接受干等这个选项,

“我希望你们可以再讨论一下,有空闲的,能帮得上忙的医生,还有护士,都认真讨论一下。”

“我说了,夏洛特公主用了50个小时向我们证明了在胎儿过大的时候,等待是一个大概率为惨烈结局的选择。”

“如果情况现在已经很危急了,那在玛丽安力气消耗之前,我们必须得采取点什么措施,这方面我们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希望医生您能给一个建议。”

“如果您已经尽了您最大的努力,想尽了办法去挽救,却依然没有成效,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因此而责怪您。”

爱丽丝诚恳道,

“不要有心理压力,医生,请尽您所能。”

爱丽丝已经说的很客气委婉了,就差跪下来求医生认真抉择了。

没办法,玛丽安没有丈夫。

这家医院已经是少见的,允许未婚怀孕女性入驻的产科医院。

放在其他的医院,如玛丽安这样的情况,只会被赶回去居家生产,免得不洁的血玷污医院的白墙。

在没有男性监护人的情况下,女性的命无法由亲友决定,要采取什么样的救治手段,是医生做主的。

医生最开始说的“等”,就已经包含医院的态度了,如果医生不改变主意,爱丽丝等人没有一个人能拍板定案。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从后面塞给了爱丽丝一个钱包。

爱丽丝匆匆从里面抽出两张面额较大的,塞到医生手里。

在良心的驱动下,医生叹气:

“我个人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但既然你们这么有诚心,我再想想吧,让我们商讨下该怎么做。”

医生又进去了,还有其他的医生,以及在附近忙活的护士。

没有人说话,一时之间,场间的气氛沉默下来,只有遥远的,不太清晰的惨叫声断断续续传来。

爱丽丝能听出,那是变了调的,玛丽安的惨叫。

在这生命危机的关头,她意识模糊的呼唤着母亲,还有姐姐的名字。

最后,她喊了几声爱丽丝的名字,带着走投无路的凄惶。

有人抽泣起来,爱丽丝循声望去,恰好看到被菲利普捂住耳朵默默流泪的克里斯蒂娜。

还有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的玛丽安的亲人。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过去了一下下。

医生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人。

“我们讨论过了,如果不坐以待毙,那么现在就是三个选择。”

医生快速道,

“我个人的想法还是等,但如果你们想要保住产妇的生命,我们可以在确定胎儿产不下了,憋闷死去时,第一时间采取毁胎术。”

顾名思义,毁去胎儿,将婴儿剪碎取出,直接抢救母体。

碍于现在的伦理道德,毁胎术只有在确定婴儿死亡的时候才能被启用。

值得一提,毁胎术不一定能救下产妇。直接捣毁胎儿,对产妇本身也是一个天大的伤害,这种措施不过是将100%的死亡率降低至90%。

爱丽丝没急着摇头,望着医生,等另外两个选择。

“这位,这位老护士,提出了耻骨切割或者剖宫产。”

医生说,

“切开她,取出还有心跳的胎儿,然后我们集体向上帝祈祷,祈祷她的肚皮被缝上后能活下来。”

是剖宫产,而不是剖腹产。

更原始更血腥,产妇术后死亡概率大约是99%以上。

因为现在的医生才刚懂的什么叫缝合子宫,之前都是不缝的,产妇死亡概率是百分百。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建议这个,这个法子是优先保全胎儿。”

医生说,

“无论是切开耻骨,还是切开她的肚皮,都有极其高的死亡风险。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是终身的重度残疾。”

爱丽丝摆摆手,“第三个选择。”

医生看向身后,

“产钳,用产钳辅助产妇。”

“用钳子夹住胎儿的头,往外拉!”

“这是新来的黛儿护士提出的办法,理论上能同时保住胎儿与母体。但我说实话……”

爱丽丝已经听不到医生在讲什么了。

她呆呆看着新来的护士,心中有千万话想说,最终只凝聚成一句:

“好久不见,医生,这手术您能做吗?”

同样也是新来的产科医生没理清楚爱丽丝的意思,以为是在叫他,下意识接话:

“我说实话,这个对技术的要求太高了,胎儿的头骨过软,产钳一旦失误,很容易造成最惨烈的后果!”

婴儿断头,残余部分污染母体,双亡。

“但如果技术过硬,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爱丽丝移开目光,看向那位产科医生,问。

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的确,毁胎术和耻骨切开,亦或者剖宫产,都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道防线。

产钳才应该是胎儿过大,难产时的第一选择。

同样的高度风险,产钳却是最能发挥医生技术,通过极限操作,同时保下母婴的最佳选择。

产科医生之前不敢提,无非是对自己的技术不够自信。

与其硬着头皮上,不如选择最稳妥,也看似最无可奈何的毁胎。

“黛儿医生。”

爱丽丝再次看向沉默的艾米丽,唤道。

“她?她不是医生。”

产科医生企图让爱丽丝的目光转过来,

“小姐,这是我们新来的护士。我认为在专业角度上来看,护士更擅长打扫与搓洗,唉唉唉……”

菲利普和杰克把搞不懂情况的产科医生架开了。

“黛儿医生,您既然能够在第一时间想到产钳,必然是早就考虑过这个了,这里的医生底气不足,但我相信您的技术。”

爱丽丝上前一步,热切道,

“多么幸运啊,您正好在这里,在这家医院,还懂的接生知识。”

艾米丽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爱丽丝有句话很对——艾米丽的确反复琢磨过妇人难产该怎么救。

多年前那起“医疗事故”,在艾米丽的记忆中模糊而又清晰。

清晰的点在于她记得自己是如何放弃了病人,仓皇离开了冰冷的手术台,自此一头扎进长达十几年的流亡与逃窜中。

模糊在于她已经不记得玛莎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

是胎位不正,还是胎儿过大?

是骨盆狭窄,亦或者产妇无力?

艾米丽想不起来,只是一遍一遍的去预想各种各样可能的情况,以及最好的应对措施。

所以在新的医院,听到产妇难产时,艾米丽本能想起了产钳,甚至自发的想象到了无数次偷偷模拟过的操作画面。

如果使用得当,技术过硬,那冰冷坚硬的铁钳简直是上帝的赐生福音,是医学之神的单蛇权杖。

“我没有行医资格证。”

艾米丽低声,惶恐,

“如果出事了,那……”

“不要想着出事,先想着怎么救人。”

爱丽丝焦急道,

“我已经把三个选择都听完了,毫无疑问,产钳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爱丽丝耐心道,

“黛儿医生,你先试一试,好吗?我看刚才那位医生的反应,他明显不擅长操作产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希望您能帮帮忙。”

“不是没有退路的,恰恰相反,我已经想好了。”

“如果产钳不起效果,我们就去考虑毁胎术这种办法。”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在这里干等!在这里等着,等到最后期限下来,等到玛丽安精疲力竭,胎死腹中,再去选择毁胎术,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选择!”

艾米丽不敢打包票,这是在医院,无论是法律上还是情理上,艾米丽都不可能越过主治医生,爱丽丝也没办法决定玛丽安的大事。

爱丽丝压低声音,

“我知道这不符合流程,但您放心去做,所有的后果我负责。”

艾米丽一震。

爱丽丝敢这样说,如果产钳使用失败,作为第一负责人的爱丽丝一定会上被告席。

“把得失往后放放,先不择手段的去争取命运的转机,有时压死骆驼只差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是救赎还是坠落,也在一念之间。”

爱丽丝直视艾米丽的眼睛,

“跟死神抢人的医生,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吧。”

判断自己的能力如何,是否需要把更专业的事情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也是医生所需要知晓的。

出乎意料,当艾米丽站出来自告奋勇时,原先的那位产科医生没有感到冒犯,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庆幸。

他只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艾米丽是否能比他更正确熟练地使用产钳?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就算在逃亡的日子里,艾米丽也没有放下医学。

她隐姓埋名找的新工作,几乎都是护士,时时接触着这些医疗器具。

虽然情况已经很危急了,但艾米丽还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将要使用的器械放在火上来回烤了几遍,双手也反复在溶液中清洗。

在准备的过程中,别提病人亲友了,艾米丽也很紧张。

支撑着她保持冷静与专注的,正是每个医学生都要发下的誓言——

“余愿尽己之能力与判断力之所及,恪守为病家谋福之信条。”

“余愿以此纯洁神圣之心,终身执行余之职务。”

站在痛苦呻吟的玛丽安面前时,艾米丽脑子嗡嗡的。

原先的同事变成了助手,紧张等待着。

产钳辅助生产在此时也不算是特别匪夷所思的事。

随着艾米丽机械式的安排,带有麻醉药的纱布熟练捂住了玛丽安的口鼻,使她从剧痛中放松下来。

接下来就要交给医生的操作了,硬拉硬拽那是最蠢笨的方法。

旋转式的跟上产妇自然呼吸的节奏,通过手摸判断胎儿位置,断断续续的轻柔发力才是生机。

整个过程全靠医生的经验与技术,她等于要牵着两个毫无保护,瘫软在地的人走过高空上的钢丝。

如果失误了,如果失误了,失误了另一个医生就会立刻进行毁胎的操作,尽可能保住大人的生命。

所以失误了也不可怕,只是,只是又一次接住一个一团,冰冷冷的模糊血肉。

压力太大,艾米丽觉得自己肠胃在翻滚,她有点想吐。

这场手术中所有的选择与判断都在夜里面进行过无数次的模拟与推测了。

这导致落到实处时,尽管精神在高压下摇摇欲坠,艾米丽顶着心慌胸闷,恶心想吐的不适感,像个设定好的机器人,完成着一个个步骤。

有太多次,她感觉自己握着的冰冷器具不断延伸,连接着一个死胎。

以至于助产士慌张而又惊喜地清理着婴儿的口鼻,剪断那根脐带,用柔软的亚麻布小心翼翼擦拭着温热的带血女婴时,艾米丽还是没有回过神,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没有摘下口罩,也没有摘下帽子,径直离开在长久静默后终于可以欢呼的人群,独自去处理已经涌到喉头的呕吐物,还有浸透衣服的冷汗。

她待了很久,割断了一切的热闹。

直到爱丽丝找了过来,找到躲在角落,几乎无法呼吸的艾米丽。

“原来真的不是我的技术问题。”

艾米丽一见到爱丽丝,流着泪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原来,真有可能不是我的失误,不是上帝因我的恶,而剥夺新生命降临于我手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