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铭利用他的省长职权,在政府系统内加强了对项目的“规范管理”,审批环节更加繁琐,资金拨付更加谨慎,客观上给胡步云推动的发展计划制造了障碍。
胡步云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一边要高举反腐利剑,不能手软;一边要稳住发展大盘,不能偏废。身心俱疲。
这天深夜,他还在办公室加班。手机响起,是章静宜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囡囡和豆豆都挺好,家里没事,勿念。你自己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看着这平凡却温暖的文字,胡步云眼眶有些发热。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还有家庭,还有像程文硕、李国明这样坚定执行命令的部下,还有许多期待北川真正变好的干部群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疲惫和纷杂的思绪。冯子良的案子只是突破口,吴天宇和赵瑞龙还在负隅顽抗,更大的对手依然隐藏在幕后。真正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
他拿起电话,打给程文硕,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对赵瑞龙的攻心要加大力度。可以适当让他知道,吴天宇正在试图抛弃他。同时,对吴天宇的监控不能放松,要找到他与境外资金往来,以及……与张省长之间,是否存在任何非正常指令传递的证据。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程文硕对赵瑞龙的心理攻势,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他的侥幸。
审讯地点不在公安部门和纪委的谈话室,而是在郊外一个不起眼的招待所,环境说不上恶劣,但那种与世隔绝的安静和审讯人员不急不躁的态度,反而更让人心慌。
程文硕对工作人员面授机宜,让他们不吵不骂,只是反复地、用各种方式让赵瑞龙明白几个冰冷的事实:冯子良已经撂了,咬出了你;吴天宇正在积极“配合调查”,试图把主要责任推到你身上;你那些看似隐秘的资金操作,我们掌握得比你想的要多;至于省纪委副书记上官芸的车祸……现在主动说,和将来被查出来,性质天差地别。
他们甚至通过不光彩的手段,通过技术处理模仿了一段吴天宇声音的录音片段,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让赵瑞龙“偷听到”这段录音从隔壁房间传来,内容似是而非,但足够让赵瑞龙相信吴天宇确实在卖他求荣。
赵瑞龙这种江湖混出来的人,讲义气的前提是自保。
当发现所谓的“保护伞”不仅靠不住,还想拿他当替死鬼时,那股子凶悍劲儿就泄了大半,转而开始计算怎么让自己损失最小。
几天几夜的煎熬后,赵瑞龙松口了。
他像挤牙膏一样,开始交代与吴天宇的秘密会面,时间、地点,以及在场还有谁。
赵瑞龙甚至回忆了一些关键对话的碎片。
比如,吴天宇曾暗示“领导对项目进度很关心,该打点的环节不要省”,或者“境外回来的钱,要走干净,别留尾巴”。
这些话单独拿出来,顶多是工作沟通不当,但结合具体项目和资金流向,味道就全变了。
更重要的是,赵瑞龙交出了他偷偷用另一个手机拍摄的几张照片,是几页账本的残影,上面记录了几笔大额资金流出,收款方是几家看似不相关的文化公司或咨询机构,但备注里写着“某项目协调”“信息费”等字样,而这几家公司,经查,最终控制人都指向吴天宇的远房亲戚或白手套。
赵瑞龙留这一手,本来是想关键时刻反制吴天宇,现在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然而,一触及上官芸车祸的事,赵瑞龙就脸色惨白,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知情,更没参与。
他承认吴天宇后来确实显得非常紧张,有一次见面时莫名其妙地说“有些麻烦得彻底解决,不然大家都得完蛋”,但具体指什么,吴天宇没说,他也没敢问。他推测,以吴天宇的性格和能量,很可能瞒着上面,通过自己的特殊渠道找了境外的人动手。
他甚至提供了一个模糊线索:吴天宇早年在南方某边境城市挂过职,可能在那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程文硕把赵瑞龙的交代和证据整理成厚厚一摞材料,送到胡步云面前。
胡步云一页页仔细翻看,脸上看不出喜怒。
赵瑞龙的证词,加上冯子良的供述,已经足够将吴天宇牢牢钉死,甚至能勾勒出一个以吴天宇为核心,利用交通项目洗钱、利益输送的网络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