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语气沉了沉:“萧遇那人心思深沉,大人在宫里步步惊心,咱们在外头更不能让夫人再出岔子。”
春桃闻言越发焦急,在厅里来回踱着步子。
她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嘴里不断叨念着:“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在夫人身边装模作样……”
“要不这样,我与你们先回苏府,去会一会这个女子!”
他瞥了眼一旁的竹若,语气里带着一些较劲的意味:“正好让她瞧瞧,不是谁都能在陆府的人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竹若立刻拱手:“如此多谢长亭兄弟。”
长亭却没看他,只对春桃道:“走吧,早去早回,我一会还要进宫去。”
*
京城,苏府。
苏杳在廊下教绿萼如何打理兰花,听见脚步声,她抬眸。
就见长亭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刀未卸,不由得愣了愣。
“长亭?你怎么来了?”
长亭拱手行礼,声音沉稳:“属下奉大人之命,前来探望夫人。”
苏杳连忙上前追问:“他怎么样了?宫里的事还顺利吗?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眼底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长亭垂下眼帘,语气放缓了些:“大人一切安好。只是户部的账目繁杂,近日总忙到深夜。前几日夜里着凉,染了些咳嗽,太医说不打紧,开了两服药正在调理。”
苏杳的心猛地揪紧,眉头瞬间蹙起:“咳嗽了?怎么如此不小心!这几日春雨连绵,夜里寒气重,他素来不懂得照顾自己……”
“长亭,你等我片刻,我给夫君写封信,你替我带给他。”
她念叨着,却转身往正院走,春桃自然而然跟了上去。
“春桃,你去书房把我那方端砚和朱砂墨取来,再备张信笺。”
“是。”春桃应声而去。
书房内,苏杳握着笔的指尖还微微发颤。
铺开信纸,她的心里翻涌着千言万语,却迟迟写不下去。
她想问他查账是否顺利,她想告诉他自己很担心,她想嗔怪他不知道添衣……
可笔尖落在纸上,就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望着空白的笺纸,定了定神。
苏杳笔尖一顿,终于落下一行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写完将信纸吹干,折成小巧的方胜,装进信封。主仆二人这才出了书房,苏杳亲自将这封信递给长亭。
“长亭,你交给他便是,不必多说什么。”
长亭接过信,低头应道:“属下省得。”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的不同寻常的脚步声。
像是有人拄拐的声音。
阿莲本想借着送点心的由头出来瞧瞧,刚走到院门口,瞥见花厅里的长亭,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
是他!
是陆怀瑾身边的那个侍卫!
他怎么来了!
阿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回西厢房,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长亭是认得她的,若是被他瞧见,自己这些日子的伪装就全白费了!
花厅里的长亭似有所觉,目光锐利地扫向院外。
可那里哪还有什么人呢!
他只看见空荡荡的廊下,落着几片被风吹来的花瓣。
“长亭,看什么呢?”苏杳问道。
长亭这才回过神,敛了眼底的锐利,拱手道:“好像有人刚才过来了。”
苏杳探头往院门口望了望,甬道上空空荡荡,只有风吹动桃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
她回身拍了拍长亭的胳膊,打趣道:“哪有什么人?定是你在宫里待久了,瞧什么都觉得可疑。
“许是属下多心了。”长亭微微颔首。
廊下的春桃看得真切,见长亭迟迟不肯提正事,急得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嘴角往西厢房的方向努了努。
长亭会意,清了清嗓子,语气放缓了些:“对了,夫人,方才属下一进府邸,就听下人们在说,前几日您出了场意外,幸得一位孤女舍身相救?”
苏杳回过头,脸上露出几分讶异:“这点小事,竟也传到你耳朵里了?”
她抬手轻轻抚摸小腹,语气里满是后怕。
“说起来也是惊险。那日我在假山旁险些摔倒,多亏了阿莲扑过来垫在我身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长亭眸子微微眯起,轻声“唔”了一声。
“不过她自己尾椎骨撞在石阶上,至今还躺在这里养伤呢。”
“能护得夫人周全,便是大功一件。看来那姑娘虽是孤苦,却有副侠义心肠。大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位姑娘既对您有救命之恩,属下应该替大人好好谢一谢那位姑娘的。”
苏杳闻言点头:“你说得是。我这几日正想着,等她好些了,送些东西给她做谢礼。”
“属下想先替大人去探望一二?也好让大人知道,姑娘在苏府安好,他在宫里也能放心些。”
这话正说到苏杳心坎里。
她想着陆怀瑾在宫里本就心烦,若是知道自己在娘家被人照拂,定会宽心不少。
思及此,苏杳笑着应道:“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长亭的目光落在春桃脸上,见她飞快点头,便知该按原计划行事。
他视线一转,故意带着挑衅扫过竹若。
竹若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这长亭是故意在宣示什么,他却懒得计较,只快步跟上苏杳的脚步。
“走吧,阿莲就在西厢房。”苏杳浑然不觉身后三人的暗流涌动,走在前头。
“待会儿见机行事,别乱说话。”
春桃刚要点头,就听见苏杳在前头唤:“你们跟上呀,怎么慢下来了?”
她慌忙应着“来了”,快步往前赶。
平日里,阿莲总爱在午后坐在廊下晒太阳,可此刻西厢房的门窗都关得严实。
苏杳边走边说:“这几日春雨连绵,阿莲的腿伤怕是又要不适了。昨日府医来看,说她尾椎骨的伤恢复得慢,怕是要再养些时日才能下床走动。”
长亭应道:“伤病最是磨人,能遇上夫人这样的善人,也是她的福气。”
他们走到房门前停下脚步,笑着对长亭道:“她性子腼腆,见了生人脸容易红,你待会儿可别吓着她。”
长亭拱手:“属下省得。”
苏杳抬手敲门,指尖终于落在门板上,发出一声轻响,却无人回应。
“阿莲,是我。你在里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