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离开不过半个时辰,苏杳坐在窗前发呆。
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管家张叔掀着帘子走进来:“三姑娘,陆公子来了,正在花厅坐着呢。”
苏杳心头一阵狂喜。
他不是在宫里忙着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长亭把自己的信递到了?
她来不及细想,提着裙摆就往外走。
穿过回廊时,遇见端着药碗的春桃,她只匆匆说了句“春桃,他来了!”
随后便提起裙摆快步往花厅去。
“夫人你慢些走,你还怀着孕呢。”春桃在身后叮嘱。
远远看见花厅里坐着个青色身影,苏杳的心跳得更快了,扬声道:“夫君!”
那人闻声回头,露出一张清俊温和的脸,却不是陆怀瑾。
苏杳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初尧?”
陆初尧站起身,拱手行礼,眼底带着几分笑意:“阿杳,许久不见。”
苏杳这才回过神,心里的狂喜瞬间冷却。
刚才自己那一声夫君还真真是令人尴尬。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道:“初尧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路过附近,想着许久没来看你,便冒昧登门了。”
陆初尧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语气里带着关切,“最近身子还好吗?在这里还住的惯吗?”
苏杳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劳烦你挂心,这里是我家,自然是习惯的。”
她垂下眼帘,避开陆初尧的目光。
自那日她与陆怀瑾因为陆初尧争吵后,这些日子她也想了许多,虽说清者自清,可陆怀瑾既然提出这事,让她与陆初尧彻底断了情分肯定是不行的,但以后还是可以避嫌一些,少来往些。
陆初尧虽是陆怀瑾从小带大的,但性子却截然不同。
陆初尧看着她,语气自然:“好些日子没见,瞧着清减了些。爹在宫里忙着,怕是顾不上你,我总该来看看。”
苏杳勉强笑了笑:“他也是身不由己。”
陆初尧取出个食盒,推到她面前,“这是城东味之斋的糕点,你从前最爱吃他们家的桂花糕,特意绕路买的。”
食盒打开,清甜的桂花香漫开来。
确实是她年少时爱吃的味道。
陆初尧一直都记得。
“多谢。”
她唤来春桃,“把糕点收起来,拿去给下人们分了。”
陆初尧的手顿在半空,眼底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又笑道:“阿杳还是这般体恤下人。”
“我瞧着你买那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倒不如大伙一块分享。”
“嗯……”
两人一时无话,花厅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雨声。
“下雨了?”
苏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试图找些话说。
“刚才来的时候下的,雨不大。”
苏杳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她能感觉到陆初尧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府里都还好吗?”
“都好。”陆初尧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唉声叹气的,倒不像你了。”
“就是祖母又在催我相看女子了,说我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苏杳愣了愣,随即笑道:“初尧你一表人才,京中想嫁你的女子定是不少的。”
“可我总觉得没遇上合心意的。”说这个话的时候,陆初尧目光沉沉看着苏杳。
苏杳的心猛地一跳,连忙移开目光。
她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慌乱:“感情的事,本就讲究缘分,急不来的。”
陆初尧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却很快收敛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苏子川从外头回来了。
他掀着帘子进来,带进一阵湿冷的风,身上的青衫半湿,发梢还滴着水,刚踏进门就笑着嚷嚷。
“阿杳,外头雨好大啊。”
说着,他瞧见陆初尧时愣了愣,随即大步走过来拍他的肩:“初尧你怎么来了?也不派人来说一声,早知道你要过来,我今日就不出门了。”
陆初尧站起身,两人相视一笑。
苏子川与陆初尧从前因为苏杳的关系很是聊得来,也会一块玩。如今苏杳嫁给了陆怀瑾,他们倒是差了辈分了。
“也是临时起意,想着来看看阿杳。刚才我来的时候还是小雨呢,不过片刻的功夫,竟下得这般大了。”
苏子川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往窗外瞥了眼,眉头一挑:“可不是嘛,现在雨大得都看不清对面的墙了,方才回来时,檐下的灯笼都被风吹灭了,估摸着过会儿还要打雷。”
苏杳见他衣摆湿透,忙起身道:“大哥快别站着了,衣服都湿了,赶紧去沐浴换身干净的,仔细着凉。你前日才说嗓子不舒服。”
“嗯,我这就去。”
苏子川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陆初尧。
“初尧,你也别走了,现在那么大的雨,不如你留下用膳,等雨小了再走。咱们可有阵子没好好喝两杯了,正好今日我带回坛上好的女儿红。”
陆初尧略一沉吟,目光掠过苏杳,笑着应道:“也好,那就叨扰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我还分这些?从前你在我们府里叨扰还算少吗?如今倒是与我们生分了。我先去换衣服,你陪阿杳说说话,我很快就来。”
说着便大步往后院去了,留下苏杳与陆初尧相对而立。
方才被打断的微妙气氛又悄然漫开。
苏杳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刚想说些什么,就听窗外“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吓得她猛地一颤。
陆初尧下意识伸手想扶,突然又顿住,转而拿起椅背上的披风,递给她:“天凉,披上吧。”
苏杳接过披风,脸上微微发烫,低声道了句:“多谢”。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雷声滚滚,将花厅里的低语都淹没了。
不多时,下人们已经备好了晚膳,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肴,看得出是对陆初尧的重视。
苏子川换了身月白锦袍,头发用玉簪束起,精神了许多。
苏孟州拉着陆初尧坐下:“快坐快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尝尝看,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大伙说说笑笑,满室笑语越发温馨。
这个时候,只见一个身影静静立在院门口,玄色的衣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