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交谈声戛然而止。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赵老震惊的眼神,顾承渊骤然冻结的冰冷面容,全都死死地钉在了林澜的手腕……不,是钉在了那散落在光洁如镜的黑檀木茶几面上,以及昂贵地毯上的东西上!
那条价值连城、象征着苏静婉、也象征着许薇耻辱枷锁的粉钻手链,从连接处彻底断裂!
十几颗晶莹剔透的粉钻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四散飞溅,滚落一地,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破碎的光芒。细细的铂金链子无力地垂落在林澜的手腕上,像一条死去的蛇。
林澜的手腕因为巨大的撞击力而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清晰地传来。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地上那堆价值不菲的碎片,也没有看脸色铁青、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恐怖的顾承渊。
她的视线,越过了顾承渊的肩膀,空洞地投向宴会厅那巨大水晶吊灯所无法完全照亮的、人群边缘的昏暗角落。
一滴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额角,悄无声息地滑落,砸在她冰冷的手背上,碎裂开来。
整个休息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些散落的粉钻,在地上折射着冰冷而嘲讽的光。
全场一片死寂。
时间被那声刺耳的碎裂声无限拉长,凝固成令人窒息的固体。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的光芒都显得僵硬冰冷。
休息区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惊愕的瞬间。赵老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周围那几个身份不凡的老者,更是目瞪口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极其惊悚的画面。
林澜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骤然爆发的、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恐怖气压!顾承渊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变成了淬毒的利刃,带着足以将人凌迟的暴怒,死死钉在她身上!
他握着她手臂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剧烈的疼痛从腕骨传来,但林澜咬紧牙关,硬生生挺直了脊背,脸上依旧是那副近乎空白的冰冷,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一丝她并非全然的麻木。
她空洞的目光没有焦点,固执地投向那片人群边缘的昏暗,仿佛那里才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许、薇!”顾承渊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低沉、嘶哑,蕴含着火山爆发前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石头,砸在林澜的耳膜上。
林澜的身体因为疼痛和这可怕的威压而微微颤抖,但她依旧没有低头,没有去看那满地狼藉的粉钻碎片,也没有回应顾承渊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就在这时,赵老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疲惫而苍老,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承渊!”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目光复杂地扫过地上闪烁的碎片,又落在林澜红肿的手腕和苍白的脸上,最终看向顾承渊。
“算了……不过是一条链子。”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沉的劝诫,“人……终究不是物件。强求不得,徒增伤悲。”
赵老的话像是一盆冰水,短暂地浇熄了顾承渊眼中狂暴的火焰,但那份冰冷的怒意却沉淀得更加幽深。
他死死盯着林澜,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最终,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冷哼,猛地甩开了钳制着林澜的手臂。
林澜被他甩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低垂着头,长发滑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王秘书!”顾承渊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那份冰冷之下翻涌的暗流却更加骇人,“送她回去!”他看也没再看林澜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被损坏的、需要立刻清理掉的垃圾。
王秘书立刻从人群中挤出来,脸色煞白,额角冒汗,小心翼翼地走到林澜身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许小姐……请……请跟我来。”
林澜没有反抗,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王秘书半扶半架着,在无数道或惊诧、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踉跄着离开了这片让她窒息的名利场中心。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宴会厅侧门厚重的帷幕之后。
回到那座位于云端的、冰冷空旷的顶层公寓,王姨看到林澜红肿的手腕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不敢多问,连忙去找药箱。
林澜把自己反锁在主卧的浴室里。巨大的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凌乱的长发,还有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肿和淤青。冷水哗啦啦地冲刷着她冰冷的手腕,带来短暂的麻木。
【宿主!你怎么样?刚才太冒险了!顾承渊的杀意是真实的!】小乖的声音在她意识里响起,带着后怕的电子颤音。
“死不了。”林澜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疯狂的快意,“但值了。”她看着镜中自己那双终于不再空洞、而是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那一砸……很痛快。‘许薇’的灵魂,大概也出了一口恶气。”
【……确实。】小乖沉默了一下,【情绪数据峰值显示,原主残留的怨念在那瞬间被释放了很大一部分。但后续麻烦……】
“兵来将挡。”林澜关上水龙头,用毛巾粗暴地擦着手腕上的水珠,疼痛让她微微蹙眉,眼神却更加锐利,“他除了把我关得更紧,还能怎样?杀了我?他的‘完美替身’还没找到替代品呢。”
接下来的两天,公寓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顾承渊没有回来。王姨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踮着脚尖。
只有王秘书每天准时出现,送来一些生活必需品,同时面无表情地传达顾承渊的“禁令”:没有允许,不得踏出公寓半步。无形的枷锁,收得更紧了。
林澜对此毫不在意。她巴不得没人来打扰。手腕的伤不算太重,用了药膏后消肿很快。她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影音室那个黑暗的角落里。
那套被伪装成“瑜伽套装”的设备,成了她唯一的救赎。冰冷的mIdI键盘,连接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的音轨。
她戴上监听耳机,将自己彻底与外界隔绝。指尖敲击在键位上,不再是面对那架布满泪痕钢琴时的沉重,而是一种宣泄,一种创造,一种无声的呐喊。
她将宴会上那令人窒息的屈辱、顾承渊冰冷的暴怒、砸碎手链时那一瞬间的决绝与快意……所有激烈的情感,都熔铸进音符里。
一段全新的旋律在她指尖下流淌出来,比之前的《茧》更加压抑,却蕴含着更加强大的、仿佛要冲破地壳的爆发力!如同深海中积蓄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汹涌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宿主,这段旋律……充满了破坏性的张力!非常棒!】小乖的声音带着惊叹,【比《茧》更成熟,更具冲击力!给它命名吧!】
林澜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那些尖锐的峰值如同她此刻的心绪。她沉默片刻,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枷锁》。
【好名字!】小乖赞叹,【是否匿名上传?平台选择?】
“老地方。”林澜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目光沉静,“Shadow,需要发出更大的声音了。”
深夜,万籁俱寂。当小乖确认公寓内外监控处于低活跃周期后,《枷锁》的demo,带着林澜灵魂深处所有的愤怒与不屈,悄然上传至那个独立音乐平台“SoundScape”,署名为——Shad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