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然全程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曾应答。
周随然纳闷盯着他大哥,隐隐觉得大哥这次回家,有哪里不对劲。
换做以前,娘亲暗骂方衡和小花没良心时,大哥不认同就会打断。
但现在,大哥周肆然仅仅安静地坐在那儿,就莫名让他发咻。
周随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道:“大哥,娘和妹妹说的也有道理。而且……而且你是不知道,方衡当上皇城司小兵后牛气轰轰的,让他帮个小忙都不肯,亏他还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周肆然神情终于波动,偏头望来,眼底盛满阴冷笑意:“你说的小忙,就是让他娶了周灵然回家供着,让他帮你走后门进皇城司?”
周随然和正在哭闹的周母、周灵然同时一慌,瞅着他那张冷峻的脸,正想解释。
周肆然紧盯着周母,平静开了口:“母亲,您说父亲是我害死的,那你说说,我当年年仅三岁,究竟是怎么害死了父亲?
周灵然和周随然又为什么与我半点不相像,你曾说过全家能从边关来到京城,多亏了父亲的旧友……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什么叔伯旧友。”
周母汗如雨下,暗骂不是自个儿生的果然养不熟,就是个白眼狼!
正当她苦思借口时,院门突然被敲响,陆程的声音传了进来:
“肆然,喝酒去不?今日休沐,喝点酒也不碍事。”
周肆然慢吞吞收回视线,背过手起身,撂下一句‘回来后给他一个答案’,就抽身离开。
目送周肆然走出家门,周灵然猛地坐到了地上,睁大了眼睛问周母:
“娘,大哥刚问的那句,我们和他长的不像,是什么意思?”
周母沉默小半晌,冷冷地道:“你说是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灵然和周随然顿时慌了。
周肆然出门见到方衡也在,瞬间明白陆程说的没那么简单,绝不单单是喝酒。
“什么事?”
方衡眼神闪躲了一瞬,心虚气短喊上周肆然来到一处角落,低声说了陈管家拜托他的事。
“找人……左常渊的孩子……”周肆然沉吟片刻,没有拒绝。
他看了方衡一眼,突然伸手拍了拍肩膀:“你别有太大压力,林景颜和周家的事,都跟你无关,你已经仁至义尽。”
就像上辈子,为了救他,方衡甚至不顾自身的性命。
方衡身体先是一僵,很快放松了下来。
三个人走街串巷挨家挨户问了过去,可算从一个小妇人口中打听到她那天路过赵锦凌住的街道上,看到了一个男子拎包袱一样拎着个小孩走了,神色有些警惕。
“那人见我路过,还瞪了我一眼,害得我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官差来了也不敢说,就怕被那人给盯上害了小命。”
方衡三人对视一眼,低声问起那个男子的相貌和特征,询问他往哪边去了。
小妇人细细给他们说了,又指了个方向。
周肆然三人一路追寻到某处宅院外,望见宅院门上挂着的牌匾,都不由愣住。
另一边,
泊春休沐出宫,独自一人来到太子妃赏的宅院里,四下打量。
她还从来没有一栋独属于自己的这么大的宅子呢。
尤其还是在京城里!
泊春一边美滋滋在宅院里闲逛,一边心想,这间宅子就是她和小姐的避风港了。
往后小姐跟太子吵了架,就不住东宫,回宅子里住。
总归是个落脚的地方。
泊春想着想着,又生起气来,气冲冲骂了林家人一通后关上院门正欲离开,迎面一个小姑娘泪眼汪汪地撞了上来:
“小姐姐,我跟爹娘走丢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呀?”
泊春瞬间警惕,摆摆手:“我不认识路。”
小姑娘一哽,紧拽着她的胳膊不让走:“那……那你能陪我在大街上逛逛找找爹娘吗?我一个人好害怕。”
“你都走丢了,还逛什么大街?喏,那边就是衙门,去门口等着吧,说不定你爹娘就会去报官。”
看她怎么也说不动,小姑娘一咬牙,擦去眼泪慢声说道:“我……我其实知道家里怎么走,就是看小姐姐你有些眼熟,你长的跟我娘好像呀。
我们昨天刚从江南春山村来京城,听我娘说,我上头还有个姐姐,可惜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只能将她送走了。
小姐姐,你是叫春禾吗?我姐姐就叫春禾,我叫春苗,我娘可想我姐姐了……”
泊春愣怔在原地。
她的小名,的确是春禾,‘泊春’二字,是小姐赐给她的名字。
泊春审视小姑娘两眼,视线在她腰间的荷包上定格了一瞬,轻抿了下唇,踌躇片刻后缓缓伸出手:
“你牵着我的手,我先跟人说上一句,就带你去找爹娘。”
小姑娘笑眯了眼睛,整个人格外灵动活泼:“好。”
泊春领着小姑娘绕开官衙,一路来到吴庸家门口,敲响了吴家家门。
吴庸正在家埋头苦学,等待秋闱进场,叠加战功得个好官职。
泊春敲开门后,小姑娘见是一个瘦弱妇人来开的门,缓缓松了口气。
瘦弱妇人就是吴庸的娘亲白氏,见泊春来了,笑着招呼她进屋:“我正盼着你来呢,刚做了梨花酥,要进屋尝尝吗?”
泊春摇摇头,攥紧了小姑娘的手,笑道:
“白婶,不用了,劳烦你跟小吴说上一声,就说我找着亲人了,今天得晚些时候回宫,让他替我带个话给小姐。”
说话时,泊春余光打量小姑娘的脸,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白婶怔了怔,她可听庸儿说过,泊春算是太子妃的半个妹妹,家里就太子妃一个人。
哪来的亲人?
回过神,见泊春牵着那个小姑娘的手离开了。
白婶有点心慌,赶忙关了门喊来吴庸,说了刚刚的事。
吴庸一把合上书,猛地站起身,拽着白婶来到隔壁严岁家里,交待严岁即刻带严母和吴母去一捧雪找万掌柜。
严岁看他神色紧张,一口答应下来。
没等严岁问个明白,吴庸揣上把带毒的匕首,沿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