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没约远的地方,就在离科研院比较近的西餐厅,靠马路,大落地窗,附近上班族很多选择这里吃午饭。
他们运气不错,进去就有一桌靠窗的顾客买单,把位置空了出来。
“环境没那么高档,但味道不错。”温苒把菜单递到对面,“这顿我请,谢谢你帮我找律师。”
霍赫言合上菜单,既然提到了,他也不想拐弯抹角:“左律师跟我说,你撤诉了。”
温苒不意外他会知道:“抱歉,让你费心了。”
霍赫言不解:“为什么?周聿珩威胁你?”
“没有。”温苒说,“是我自己考虑后的决定。”
霍赫言捏着菜单的手逐渐收紧:“你不想离了?”
“……”
温苒知道自己善变,决心要做的事却又反悔,她问过自己很多次,放得下吗,真的能放下吗。
她一步步后退,但不管她退到哪里,周聿珩始终在她面前。
她退了九十九步,他却前进了一百步,最后一步拥住了她。
温苒突然想在这善变的人世间,再相信他一次,一起看一看永远。
“我骗不了自己。”她垂眸,视线落在没有戒指却好像有东西圈住她的无名指,“……我想我应该还爱他。”
马路对面。
车里的男人面沉如水。
不回信息,也不吃他特意让人送的午餐,跟霍赫言跑外面来吃。
不知道聊了什么,低着头一脸娇羞模样。
霍赫言有什么好的?
戴副眼镜斯文败类,表面绅士有礼,实际阴险奸诈,也就温苒这种心思纯良的小白兔会被他骗,以为他是好人。
明知道他们没离婚,还知三当三,这种人怎么会是好人,放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现在怎么就没浸猪笼,有些旧俗其实不该丢。
周聿珩心里像翻了醋坛子,又像在醋上洒了层雪,又酸又冷。
还在聊,到底有什么好聊的?霍赫言难道得了绝症,在跟温苒告别?
除了这个理由,周聿珩想不到任何能顺气的理由。
倏地,他想到昨晚的事。
如果温苒心里的小哥哥是霍赫言,以霍赫言卑鄙无耻的品性,拿儿时的回忆反复给温苒洗脑,渲染感情……
周聿珩心里堵得难受,没办法再忍,刚要推车门,余光瞟见一个男人冲到温苒那桌快速说了句什么,应该是有东西落卡座沙发,弯腰拿了就走。
周聿珩看男人出了西餐厅,站在树下拿出揣兜里的东西,放到耳边。
过了会儿男人往前面地铁口走,周聿珩开车过去,降下车窗。
“你好。”
男人左右看看,旁边没其他人:“你叫我?”
“你刚才的录音笔,能拷贝一份给我吗?”
男人立马警惕:“什么录音笔,你不要瞎说。”
周聿珩叹一口气:“不瞒你说,坐在那的女人是我老婆,她对面的男人是……”
“奸夫?”男人嗅到八卦气息,眼睛瞪得溜圆。
“没到那一步,但我想确认一些东西。”
男人还是犹豫,瞥了眼他开的车,贵到一辈子不吃不喝可能都买不起的豪车。
周聿珩:“你开个价。我只要有关我老婆的那段录音。”
……
温苒跟霍赫言一顿饭下来,沉默的时间比吃饭的时间长。
末了,温苒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你不用担心我,决定是我自己做的,如果错了,也是我活该。”
霍赫言笑不出来:“吱吱,有些伤好了也有疤,你确定你能承受第二次?”
“能不能承受我都想再试试。如果对面的人不是他,我想这辈子都不会跨过去往前走。”
温苒说完,转头看向窗外。
毫无预兆地对视,她心咯噔一下。
周聿珩就在马路对面。
正放下车窗看着这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正午阳光折射,看不清男人脸上真切神色。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没好脸色。
霍赫言也看见了,冷冷一哂:“如果他这都为难你,那他真没资格站在你身边。”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周聿珩穿过马路,大步走来。
温苒有点头大,倒不是怕周聿珩,而是疲于应对这种所谓的修罗场。
谁知周聿珩一点醋瓶打翻的臭脸也没有,反倒和颜悦色,有礼有节:“大舅哥来京北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招待不周了。”
大舅哥。
这关系代入得够自然的。
霍赫言对他摆不出好脸色:“我可不敢让你招待,别一顿毒死我。”
“怎么会。过年还要带蓁蓁去给你拜年,讨红包的。”
周聿珩越和颜悦色,温苒越觉得诡异,这人不会大白天的被鬼附身了吧?
霍赫言胸口泛堵,周聿珩客气的每个字都像射出来的嘚瑟冷箭,站起身:“吱吱,我回津城了。”
温苒松口气,场面比她想象中好应付得多。
霍赫言离开了,温苒看周聿珩嘴角还挂着笑。
“行了,别装大度了。”
周聿珩舌尖抵下腮,他真没装大度,他只是爽到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小事。
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呢,大概是坐上一台能飞上云霄的喷射机,喷射机前面还在喷粉色泡泡,整片蓝天都是五彩的绚烂泡泡。
温苒看他眉梢眼尾的愉悦,越看越疑惑,越看越惊悚。
如果不是外面艳阳高照,她真的怀疑见鬼了。
“周聿珩,你一个人笑什么。”
周聿珩愉快到手指在弹钢琴:“可能中毒了。”
“中毒?”
他一张脸忽然凑过来:“你亲我一下就能解毒。”
温苒静默两秒,嚯地扬起手。
周聿珩瞥见了,却不躲,温苒手顿在半空中。
“就知道你舍不得。”周聿珩拉下她的手,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去,十指相扣。
男人掌心炙热,像盛夏骄阳,似火,好像再大的冰山在他的照耀下都会融化。
他忽然来一句:“今天星期三。”
温苒一下明白过来,装糊涂:“星期三就星期三,怎么了。”
“没开庭。”他说,“秦律师通知我撤诉了。”
温苒不说话,扭头看窗外。
周聿珩握她的手还不够,另一只手还要玩她的手指头,捏着指尖的软肉,一根根捏过去。
“我昨晚做了个梦。”他话题跳跃。
温苒没搭话,他也不介意,自顾自道:“我梦见你说你还爱我。”
温苒眼睫轻颤。
周聿珩:“你用的是‘还’,说明你一直爱着我。”
“……”温苒绷着没表情的脸,“所以那是梦,梦里什么都有。”
周聿珩继续道:“后来我梦醒了,我发现是梦好难过。”
“……”
“但我刚才又听到你说,你爱我。”周聿珩托着她的脸转过来,直视她眼睛,笑意在眸底绽放光彩。
“这次我确定了,不是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