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通渊愣住了,对面迟迟没有传来,他预想中的暴怒,甚至那言语之中,连一丝情绪波澜都没有,诧异道:“你竟一点都没有动怒?”
“得知谢堇棠那个贱人的死因之后,难道就不愤怒吗!”
他原以为陈宴会怒斥,会咆哮,哪怕是冷笑一声也好。
可没有。对面那孽障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冷静得可怕!
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犀利地看透了自己试图激怒他的企图。
算计大概率是落空了.....
“陈通渊是在故意刺激少爷!”
“想逼少爷亲手弑父!”
前一刻还怒意横生的朱异,后颈忽然泛起一阵寒意,猛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陈通渊那混账羔子,抛出夫人的死因,是在算计套路,令他们被愤怒冲昏头脑,从而铸下大错.....
换他就真的中计了!
幸好被少爷给识破了.....
陈宴的声音很稳,甚至带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陈通渊,你不就是想以自己性命为代价,拉着我同归于尽吗?”
他的笑声又起,比刚才更清晰些,却像毒蛇吐信般黏腻:“不会让你得逞的!”
“更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
最后几个字落在地上,像冰锥砸进陈通渊心口。
这临死前的反扑算计,高明也还算是真高明。
只要刺激得他陈某人,怒不可遏,怒发冲冠,被母仇蒙蔽了双眼,忍不住亲自动手杀他,背上了弑父之名.....
最终赢了也是输,两个人双输就是这位魏国公,想要看到的结局!
陈通渊猛地弓起背,像头被戳中痛处的困兽,铁链被他拽得“哐当”狂响,铁镣深深勒进皮肉,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对面年轻的身影,方才被寒意冻结的血液此刻全涌到了头顶,理智像被怒火烧断的绳索,崩得一干二净:“陈宴,你这个孽障,为什么没有动怒!”
“为什么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得几乎劈裂,“你如今为什么精明冷静到了这个地步!”
方才还藏着几分算计的眼神,此刻只剩下失控的疯狂。
陈通渊不明白,陈通渊想不明白!
为什么陈宴这孽障,进了一次天牢死狱后,就直接变得那么厉害,心智手段定力的全方位无死角提升!
与曾经庸碌软弱顺从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了!
“哈哈哈哈!”
陈宴拎着盛酒的陶瓮,开怀大笑,玩味道:“陈通渊,你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该换我讲了......”
“故事?”
“你要讲什么?”
陈通渊闻言,后脊爬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自己都被投入天牢死狱了,不趁机上刑折磨,以泄心头之恨,却要讲什么故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心头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那咱们就从陈辞旧的真正死因,开始讲起吧!”
陈宴身影微微前倾,火把的微光恰好落在他嘴角。
那笑意并未达眼底,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三分玩味,七分掌控一切的从容。
像极了孩童捏着蚂蚁玩时的漫不经心。
“辞旧的....真正死因?”
陈通渊喃喃重复,眉头顿时紧锁,忽得瞪大双眼,诧异道:“真正死因?!”
“难道辞旧不是死于雪上一支嵩?!”
陈通渊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听着这孽障的语气措辞,这里面有猫腻,恐怕还有大问题!
“当然....”
陈宴的声音拖得很长,好似在吊胃口一般,“不是!”
顿了顿,又继续道:“雪上一支嵩,多珍贵的毒药啊,凭他陈平初哪儿搞得到?”
说罢,他轻笑一声。
是满满的嘲讽。
也不动脑子好好想一想,陈平初是什么货色,也能搞得到这种极品毒药?
那言语之中的戏谑,像撒在伤口上的盐,刺得陈通渊耳膜发疼,愣了愣神后,脑中无数的疑惑迸现,问道:“那...那日的白色粉末又是什么!”
他还记得这孽障,那日说得振振有词,煞有其事.....
而且,那粉末绵长如雪,细腻至极啊!
符合雪上一支嵩的特征。
“不过是细盐罢了.....”陈宴耸耸肩,风轻云淡道,“反正无论搜出的是什么,都会是雪上一支嵩!”
“啧!”
说罢,轻轻咂舌。
雪上一支嵩就是个唬人的名称。
用什么拿去套,那就皆是雪上一支嵩!
解释权在他陈某人手中。
“你...你当然是在故意栽赃平初!”
陈通渊终于反应过来,眸中尽是错愕,瞪着陈宴,难以置信道。
“那当然咯!”
陈宴颔首,斩钉截铁地承认道。
顿了顿,又似笑非笑道:“否则,谁来担起陈辞旧被毒死的责任呢?”
陈平初的作用是什么?
背锅啊!
既替曾经的自己报了仇,又背下所有黑锅,一箭双雕!
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平初....平初!”
一声凄厉的嘶吼突然从陈通渊喉咙里炸开,比刚才的怒骂更显绝望。
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摔坐在冰冷的石地上。
铁链拖着他的手腕,发出“哗啦”的哀响,像在为他此刻的心碎伴奏。
“是爹对不住你!”
陈通渊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每一拳都带着要砸碎骨头的狠劲,“误信了奸人的谗言!”
“我的儿啊!”
死狱的阴冷仿佛都钻进了骨头缝。
可他感觉不到冷。
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
空洞得发疼。
还是他这个爹,亲手将平初送到那孽障手中的,被耍了个彻彻底底。
不敢想象平初生命的最后时刻,在明镜司里,是有多么的绝望痛苦......
“陈通渊你现在搁那嚎有用吗?”
陈宴淡然一笑,慢悠悠地开口,尾音拖得极长,字字如刀:“陈平初当初说了,是本督在陷害他,全都是实话.....”
“只是你根本不相信而已!”
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慈父呢?
但凡相信陈平初一个字,他都死不了......
现在搁这儿后悔了?
“你!”
陈通渊只觉心如刀割,厉声问道:“那辞旧究竟是怎么死的!”
陈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解惑道:“古籍记载,柿梨不可与蟹同食!”
“又载兔肉不可与芥菜同食,成恶疾!”
“而恰巧,本督的好二弟,将这些东西全都同食了!”
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食物相克。
“怎会这样?!”
陈通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问道:“不是平初,那到底是谁做的!”
“陈宴,你肯定是知道的!”
言语之中,满是笃定。
陈通渊可以极为确定不是他,而他又说出了真正死因......
那么凶手是谁,这孽障必然是心知肚明的!
“不愧是魏国公,一语中的!”
陈宴抿唇轻笑,玩味道:“本督那日什么都查出来了.....”
“快说!”陈通渊迫不及待,催促道,“是谁!”
陈宴却根本不急,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笑道:“其实有件事没有骗你......”
“凶手真就在你的儿子中!”
“也不是陈故白那个蠢货!”
说着,抬起手来,径直指向了对面堵嘴堵得严实,发不出任何声响的陈故白。
“那会是谁呢?”
陈通渊绞尽脑汁,也确定不了人选,咆哮道:“快告诉我!”
“急什么急,饭要一口一口吃......”
“接下来咱们讲下一个故事!”
“陈通渊,你想知晓国公府的私兵,为何会前往朱雀大街上,说是奉你的命令,去镇压伸冤的百姓,将民愤彻底点燃吗?”
陈宴与他的状态,截然相反,整个人不慌不忙,很是享受这种亲子时刻。
毕竟,太早揭晓谜题就没意思了。
“恐怕这也是,你这孽障的手笔吧!”陈通渊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
顿了顿,又继续道:“但陈湘七他们是我的嫡系,不可能受你调遣的......”
府中私兵并非是铁板一块。
除了彻底倒向他陈通渊的陈湘七等部分私兵,剩下的依旧都是忠于老爷子。
没有因为自己的袭爵,而有所更改......
陈宴轻笑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极淡,意味深长道:“因为有人拿着,本督仿造你字迹的手书,去调动了陈湘七那些你的嫡系!”
——
pS:两章都是二合一大更哦,求个免费的小礼物,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