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珩点点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惊叫。
他和红蝎冲向声源,发现刘威和几个少年站在新发现的坑洞边缘,脸色煞白。
“地、地下是空的!”刘威结结巴巴地说。宁珩接过火把,火光映照出一个天然溶洞的入口,冷风从深处涌出,带着潮湿的矿物质气息。
魏策很快带着绳索赶来。
下降十五米后,他们发现了纵横交错的溶洞系统,部分洞顶垂落着钟乳石。最令人震惊的是,一条暗河蜿蜒穿过洞穴,河水竟然是温热的。
“天然地热通道。”魏策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如果能打通连接山庄的竖井,冬天取暖问题就彻底解决了。而且...”他压低声音,“万一守不住,这是条完美的逃生路线。”
当晚的会议上,这个发现被列为最高机密。
宁珩指派李虎亲自负责溶洞勘探,所有图纸只留存一份,锁在军械库的保险箱里。
扩建第三十七天,栖云山庄焕然一新。
双层围墙像钢铁臂膀将整个山头环抱,农业区的越冬小麦已经冒出嫩芽,工业区日夜不息地生产着生存物资。
了望塔上的铜钟在风中轻响,那是用周愤留下的金牙和其他金属熔铸而成的。
宁珩站在主塔上巡视领地,目光扫过新建的居住区、冒着炊烟的公共厨房、正在操练的防卫队。
远处山坡上,秦悦带着妇女们在梯田间除草,婴儿绑在她背上,小手在空中抓挠。
暮色渐浓时,宁珩发现刘威独自坐在西墙外的乱石堆上,面前摆着几个空弹壳和那个破布玩偶。
少年没有哭,只是机械地擦拭着周愤的猎刀,刀身在落日余晖中泛着血色。
宁珩没有打扰他。
转身时,他听到风中传来模糊的口哨声,像是某个爱吹《喀秋莎》的男人常哼的调子。
也许只是幻觉,也许不是。
在这末日里,有些东西比围墙更难建造,也更容易崩塌。
第二天下午。
宁珩用匕首削尖最后一根木桩时,头顶的矿灯开始闪烁。溶洞里的湿气渗入骨髓,他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
二十米深的竖井下,时间仿佛停滞了。
“电池撑不了多久。”林霜的声音从隧道深处传来,带着空洞的回音。她拖着一捆防水布走来,军靴踩在钙化的岩石上发出脆响。
林霜把长发扎成紧实的发髻,脸上沾着泥灰和一道新鲜的擦伤。
宁珩看了眼腕表——下午四点十七分,他们已经在溶洞里待了九个小时。
他把木桩楔入岩缝,加固这段不稳定的通道。“李虎呢?”
“在第三岔道吐呢。”林霜放下物资,揉了揉肩膀,“那家伙硬撑了四小时,终于承认自己怕黑。”
宁珩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解下腰间的水壶递给林霜,里面装着掺了烈酒的温泉水。“让他休息会儿。赵北那边怎么样?”
“发现个天然石室,足够容纳三十人。”林霜灌了口酒,喉咙滚动,“有处岩壁渗水,是山泉水,老赵说可能是通向山外的裂缝。”
矿灯突然暗了一下,阴影如潮水般涌来。
宁珩本能地握住枪柄,直到灯光重新稳定。在这地底深处,黑暗比行尸更令人窒息。
“我去看看。”他抓起装备包,手指碰到包里那个破布玩偶——刘威硬塞给他的“护身符”。
第三岔道比主通道狭窄得多,宁珩不得不侧身前进。
岩壁上的结晶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转过一个锐角弯道后,他看见了李虎。
这个一米八五的壮汉蜷缩在凸出的岩壁下,额头抵着膝盖,后背的肌肉在单薄工装服下剧烈起伏。旁边散落着呕吐物的酸臭味。
宁珩踢了块碎石过去。石子撞在李虎的靴跟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操...”李虎抬起头,脸色惨白如洞壁上的方解石,“别告诉那帮小子。”
“怕黑不丢人。”宁珩靠坐在他对面,从李虎包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丢人的是硬撑。”
李虎用颤抖的手指接过烟,打火机的火苗映出他眼里的血丝。
“小时候被关过地窖,三天。”他深吸一口,烟雾从鼻孔喷出,“老头子说我偷钱。”
宁珩没接话。
他们沉默地抽完烟,听着暗河在岩层深处流淌的闷响。最后李虎掐灭烟头站起身,后背蹭下一片石灰。“走吧,干活。”
赵北发现的石室比预想的更理想。这个前矿工正用鹤嘴锄敲打西侧岩壁,回声显示后面确有空洞。
见到他们进来,这个寡言的男人只是点点头,用粉笔在地上画出简图:石室呈椭圆形,约六十平米,顶部有天然通风孔,一角的地缝冒出蒸汽,显示下方有地热活动。
“庇护所建在这里。”宁珩用匕首在粉笔图上划了个叉,“先加固顶板,然后储备两周的食物和武器。”
“水源呢?”林霜踢开一块松动的岩石,露出下面潮湿的泥土。
赵北指向冒蒸汽的地缝:“要么挖两米,要么就喝山泉水。”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几个月前的伤让他失去了部分声带。
工程持续到深夜。
他们用钢筋和防水布搭起临时支架,在石室角落垒出物资存放台。李虎负责搬运从山庄偷偷运下来的罐头和药品,每次往返都要爬那段令人窒息的竖井。
到第七趟时,他的指甲已经翻起两个,血渍在绳梯上留下断续的痕迹。
凌晨两点,宁珩让其他人先回山庄,自己留下做最后检查。
矿灯电量将尽,光线昏黄如暮色。
他独自站在石室中央,突然理解了李虎的恐惧——这地方像个巨大的石棺,而山庄外是数以万计渴望活人血肉的行尸。
一块碎石从顶部滚落。
宁珩猛地抬头,灯光扫过通风孔的瞬间,他瞥见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可能是蝙蝠,也可能是...
他举起手枪,直到确认那只是滴水反射的光。后颈的汗已经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