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珩走到路边,俯身捡起一个被踩烂的相框。玻璃已经碎裂,但照片还能看清——一家三口的合影,父母笑容灿烂,中间的小女孩抱着泰迪熊。
现在这家人可能都变成了行尸,或者更糟,成了红房子里那些“实验品”的一部分。
“宁珩,我们找到了这个。”林开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沾血的背包,“应该是从某个行尸身上掉下来的。”
宁珩打开背包,里面装着几本日记和一个指南针。
日记的主人是位教师,详细记录了末日爆发初期他们避难所的日常。
最后一页写着:“食物耗尽,救援无望。我们决定明早向南突围。菩萨保佑,希望能到达那个传说中的山庄…”
日期是三个月前。
宁珩默默合上日记,将它放进自己的战术包。这些碎片般的故事,这些戛然而止的人生,都是这个残酷世界的常态。
能活到现在的人,除了实力,更需要运气。
“走吧。”他对等候的队员们说,“天亮前得赶回去。”
车队再次启程,小心翼翼地绕过行尸堆积的路段。
几只在战斗中失去下肢却还在爬行的行尸被队员们一一补刀——这是末日生存的基本法则:确保每一具行尸都彻底死亡。
太阳西斜时,山庄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围墙上的守卫远远看到车队,立刻打开了大门。
听到消息赶来的居民们聚集在广场上,有人欢呼,有人哭泣,更多人则是沉默地注视着那五具被抬下来的遗体。
宁珩跳下车,双腿因长时间站立而麻木不堪。
林霜迎上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了他。
宁珩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也能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但此刻他太累了,累得连愧疚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安排大家休息。”他轻声对林霜说,“获救的平民需要体检和安置;伤员送医务室;战利品清点后入库;牺牲的弟兄...”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先安置在广场角落,明天一早下葬。”
林霜点点头,立刻组织人手开始忙碌。
宁珩看着广场上的人群:徐秋正带着获救的孩子去洗澡换衣服;李虎在指挥搬运武器弹药;魏策则带着工程组检查车辆损耗...一切井然有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种默契不是天生的,而是几个月来无数次生死考验磨炼出来的。
“宁队,你要不要先...”林霜端来一盆热水和干净毛巾。
宁珩摇摇头:“等安排完所有人再说。”
他走向那五具遗体,轻轻掀开每一块白布,最后看一眼这些并肩作战的伙伴:老刘、小王、大陈、阿杰、还有苏然团队的那个年轻电工小李。
每个人的脸都被仔细擦拭过,伤口也做了简单处理,但死亡带来的灰白肤色和僵硬表情却无法掩饰。
“给他们换上干净衣服。”宁珩对负责殡葬的老周说,“用最好的布料,每人一整套。”
老周恭敬地点头:“已经准备好了。小王喜欢蓝色,我特意找了条蓝领带;大陈总念叨他那顶军帽,我从仓库找了顶相似的...”
宁珩拍拍老周的肩膀,喉头发紧。
这些细节比任何华丽的悼词都更能刺痛人心。在末日里,能记住一个人的喜好并尽力满足,是最奢侈的送别。
夜幕完全降临时。
大部分工作已经安排妥当。获救的平民吃饱喝足后,被暂时安置在新建的集体宿舍;伤员得到了妥善治疗;战利品清点入库;岗哨增加了一倍人手,以防“收割者”残部报复。
宁珩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
林霜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真正的肉,不是平时那些风干的肉干。
“哪来的新鲜肉?”宁珩有些惊讶。
“陈空猎到的野鹿,专门留了一块给你。”林霜帮他脱下沾满血污的外套,“所有人都知道你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温热的肉汤下肚,宁珩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大碗,又灌下两杯用野薄荷泡的热茶。
直到这时,他才允许自己瘫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红房子里...你看到了什么?”林霜轻声问道,同时用湿毛巾擦拭他脸上的尘土和血迹。
宁珩没有立刻回答。
那些装在玻璃罐里的器官,那些缝合起来的人体,那些记录着恐怖实验的笔记...这些画面像噩梦般萦绕在脑海。
“比行尸更可怕的东西。”他最终说道,声音沙哑,“有人在利用这场灾难做人体实验,而收割者只是他们的打手。”
林霜的手停顿了一下:“那个博士?”
“嗯。根据俘虏的供词,他原本是某个生物研究所的科学家,末日爆发后不仅没有寻求治愈方法,反而在研究如何改良人类。”
宁珩睁开眼,握住林霜的手,“我们得准备迎接更大的风暴。”
林霜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点点头:“明天先安葬五位烈士,然后召开全体会议。山庄需要知道真相。”
宁珩望向窗外。
广场角落,五具遗体静静地躺在临时搭建的灵棚下,周围点着蜡烛,几名守夜的队员持枪肃立。
更远处,新救回来的孩子们已经在医务室的床上安然入睡,他们瘦小的身体终于可以不再因恐惧而颤抖。
这个世界如此残酷,却又保留着些许温暖。
或许,这就是他们仍在坚持的原因。
“睡吧。”林霜轻声说,“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宁珩点点头,却知道今晚注定无眠。
每当他闭上眼睛,那些死去的面孔就会浮现——不仅是今天的五位战友,还有这几个月来所有倒下的同伴。
他们的牺牲垒成了山庄的围墙,他们的记忆化作了继续前行的力量。
窗外,一轮满月升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白布覆盖的遗体上,如同无声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