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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狱中十七年 > 第184章 我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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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洪丽四目相对的刹那间,一股极其复杂的洪流猛烈地冲击着侯本福的心脏!巨大的酸楚如同潮水般涌上鼻腔和眼眶,那是无奈与卑微者面对爱人的羞愧、是身临绝境者的委屈;而同时,一股无法言喻的、滚烫的喜悦又瞬间炸开,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是她!真的是她!她来看他了!在这最不堪的境地,她依然来了!洪丽!侯本福心中圣洁而勇敢的女神!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快步流星地人为刀朝那扇门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沉重的心跳上。洪丽看到他,眼睛瞬间红了,她迅速拉开门,侧身将他让了进去,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急切。

办公室里,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除了值班干部,沙发上还坐着两个人——宣教科的颜干部和监狱医院的干部医生余娅。她们看到侯本福进来,都站起身,脸上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深切的同情,对不公的无奈,想帮忙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还有痛心。她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让侯本福感觉身上的囚服更加刺眼。

集训队的值班干部是个面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一把空着的椅子:“坐吧。”他的语气还算平和,但带着例行公事的疏离。

侯本福依言坐下,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下意识的拘谨。洪丽立刻抬过一把椅子,很近地挨着他坐下,距离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馨香,这味道在此刻如同最锋利的刀,割得他心口生疼。

洪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塑料袋:“昨天晚上我给你卤的一只鸡,还有卤鸡蛋,还有红烧肉。”洪丽费劲地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侯本福,用不容违拗的语气说,“你先把这个吃了。昨晚卤好已经很晚了,我怕宰鸡的响动惊扰父母睡觉,就没宰。”

集训队值班干部见颜干部和余娅还站着,打趣道:“你们还站着干嘛呢?莫非比洪丽还激动?”然后他看着侯本福说, “三位女干部想来看看你,正好今天我值班,就安排她们在这个时间过来。她们,你都认识吧?”他的目光扫过颜干部、余娅和洪丽。

侯本福喉头滚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直冲鼻腔,视线瞬间有些模糊。他用力闭了闭眼,强忍着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抬起头,目光依次看向颜干部和余娅,声音有些发紧,带着深深的感激:“颜干部,余干部……谢谢你们!”最后,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洪丽脸上,那目光里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同样沉重而真挚的:“洪干部……谢谢你!”

值班干部显然很识趣,知道自己在场会让她们说话不便。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电筒:“你们聊,我去严管组那边转转,看看情况。”说完,便推门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四人,空气仿佛变得更加凝滞。

余娅是个直性子,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压得很低:“你懂的,侯老师。我们……主要是陪洪丽过来。”她看了一眼旁边眼圈泛红的洪丽,“当然……我们也想来看看你。”她的目光在侯本福的光头和明显憔悴的脸上停留,带着不忍。

颜干部是个更沉稳的人,她接过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目光仔细地打量着侯本福:“嗯,精神状态……看着还行。就是……”她顿了顿,指了指侯本福的头,就是,板寸被剃成了光头。”

侯本福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冰凉光滑的头皮,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带着苦涩和自嘲的弧度,显得异常拘谨:“在禁闭室……第一天就剃了。这样……也好,省事,利索。”他放下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头皮那种不习惯的触感。

颜干部点点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无奈和洞悉:“你这个事情……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是被冤枉的。”她看了一眼洪丽,又压低了些声音,“但是……现在主持宣教科工作的周科长,他……不像之前的曾科长那样,懂得怎么处理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他也没有曾科那么有手段、霸气……”她的话点到为止,但意思很明白:周科长可能不想惹麻烦,或者能力有限,无法主持公道。

余娅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愤懑:“洪丽还专门去找过那个姓刘的副科长!洪丽说你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结果你猜姓刘的怎么说?他说:‘只有证据证明侯本福私藏现金,但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被陷害的!’听听!这叫什么狗屁逻辑!洪丽气不过,把他臭骂了一顿,可除了发泄一下,又有什么用!”她说着,气得胸口起伏。

侯本福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转向洪丽,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焦虑:“洪丽!你……你怎么这么冲动!”他看着她,声音急切而低沉,“你没必要为了我去跟他正面冲突!这对你的影响太不好了!而且……而且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可能……”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可能让刘副科长更加记恨,从而变本加厉地针对他,或者给她自己带来麻烦。

洪丽一直深情地凝视着他,此刻被他略带责备的语气一说,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她倔强地咬着下唇:“解决不了问题又怎么样?看着他那样诬陷你,看着他小人得志的样子,我……我咽不下这口气!骂他两句,我心里也痛快一点!”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不平。

颜干部看着两人,适时地开口,语气严肃而理性:“侯本福说得对,洪丽。你还是要冷静。身份,影响,都要考虑。你为侯本福出头的心,我们都明白。但如果真把姓刘的惹毛了,他这种人,很难说会不会变本加厉地在职权范围内刁难侯本福。甚至,”她加重了语气,“他可能会去政治处告状,说你身为干部,包庇罪犯,干扰他们执行公务。这个帽子扣下来,性质就严重了。”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情绪激动的洪丽稍微冷静了些。

“是啊,洪丽。”侯本福看着洪丽,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感激和深沉的怜爱,他多么想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却只能死死地握紧拳头放在膝盖上,“颜干部的话非常有道理。你真的……没有必要感情用事!事已至此,要忍,要等。想开点,看远点!有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说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带着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和规劝。

洪丽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脸。几天不见,那张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似乎又清瘦了些,颧骨显得更高了,眼窝也更深了。剃光的头皮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儒雅,平添了几分冷硬和陌生感,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熟悉的关切和智慧依旧在。一种巨大的心痛瞬间攫住了她。

“本福……”她喃喃地叫了一声,声音哽咽。所有的理智、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再也忍不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带着微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捧住了侯本福的脸颊。她的手指冰凉,触碰到他同样微凉的皮肤,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也灼痛了侯本福的心。

“仔细看……你还是瘦了……瘦了好多……”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心疼的颤抖。指腹轻轻地、爱怜地摩挲着他消瘦的脸颊轮廓,仿佛想抚平他所有的苦难。

这无声的触碰,这饱含深情的泪水,瞬间击中了旁边颜干部和余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们的眼眶也一下子红了,晶莹的泪光在灯下闪烁。她们默默地低下头,不忍再看,心中充满了对这对苦命人的无限同情和对这黑暗不公的愤懑。办公室里,只剩下洪丽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暮色四合的死寂。昏黄的灯光,将四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这残酷现实里无声的控诉。

侯本福被处以集训,丧失了一次减刑机会,监狱里原本就十分局限的自由被更加局限起来,但他在集训队倒也是得到了特殊的待遇,每天在严管组几乎都只参加早晚两次政治学习和到坝子里“操正步”,其余时间不是被师傅“老顽固”叫过来“帮忙整理点资料”,或是“帮忙看几篇稿子”,就是被组长或其他违纪员以各种“正当”理由叫到监室里面去,总之是尽量用各种堂而皇之的理由把他从严管组解放出来。

这样过了将近两个月,侯本福在集训队享受“特殊待遇”的事不知怎么被刘副科长知道了,他立马给集训队队长打电话:“我听说最近你们集训队严管组在管理上比较松懈,特别是对个别集训罪犯比较放任,我责令你们立即整改!必须整改,我会在三天左右来检查你们的整改效果!”他没有提侯本福的名字,其实他也心虚,因为侯本福即便一天都不得减刑,坐满余刑也就是六年多时间,他怕侯本福出去以后报复他。罪犯释放以后报复狱警、报复刑警、报复法官、报复检察官的事件层出不穷,他担心这样的事被自己摊上。

集训队队长接到刘副科长电话后,当然明白刘副科长所说的“管理上比较松懈,特别是对个别集训罪犯比较放任”这些话都是针对侯本福的,集训队队长对侯本福被关禁闭、集训的事的原委也是心知肚明,而且侯本福一直以来的为人集训队的队长和指导员以及工作时间长点的干部都了解,内心都是比较同情他的遭遇的,所以自侯本福送来集训队后,无论是“老顽固”或严管组犯人组长和维纪员们对侯本福的照顾,队里的领导干部和干部们都是知道的,只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刘副科长打电话来过问这事,队里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因为集训队作为狱政科下辖的三个中队之一,是必须服从科领导的指令,刘副科长虽为副科长,但在狱政科一正两副科领导中,他是真正的掌权人。

集训队队长接了刘副科长要求整改的电话后,当所有干部都在办公室的时候把刘副科长在电话里的要求跟大家说了一下,大家当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每个人都以沉默回应刘副科长的要求,指导员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我看既然科里面领导指出了这个问题并要求整改,那我们就整改。我建议两点:一是除了确实生病的集训人员可以根据病情不出操以为,其余的人都必须出操;二是无论是积委会或是严管组的任何犯人无权直接安排集训罪犯离开严管组学习室帮队里面做任何事,确实需要被集训罪犯帮忙的,积委会或严管组必须首先向我们干部请示,干部同意后才能让集训罪犯离开严管学习室帮积委会或严管组做一点工作。”

队长笑着说道:“本来让集训罪犯帮我们做事是不太合适的,但也没有办法啊,我们的几个人文化有限,‘老顽固’文化高点,但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是不是啊,有些事也得灵活处理。”

大家都发出心领神会的笑,队长接着说,“干脆我去跟他们交待一下。”他看着指导员问,“你看有必要找侯本福吹个风吗?”

指导员点点头:“我去跟他谈谈。”

队长和指导员分头行动,一个去召集积委会和严管组的几个“犯人头”交待“整改措施”,一个去跟侯本福“吹风”。

“指导员,我被集训这将近两个月,已经很感谢你们了,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体会得到的,你们根据狱政科的要求开始整改我也能理解。我还有一个月零几天满集训,再怎么苦我都能坚持!”

“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怎么说,你是通情达理的人,我们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干警和罪犯之间不应该完全是敌对的态度……”

侯本福被集训,损失已经够惨了,但刘副科长都还盯着他,这让侯本福更加看透了姓刘的这个矮冬瓜的人品。他在心里骂了句:老子人在集训队严管,你狗杂毛心在集训队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