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门缝渗入的血线
冰冷的门板紧贴着沈知意汗湿的后背,那点微不足道的支撑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现实。门外那片重新降临的、比墨更浓的死寂,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脏上,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钝痛。林叙……那声沉重的闷响,那渐行渐远的、如同濒死拖行的刮擦声……他怎么样了?血是不是还在流?是不是就倒在离这扇门不远的地方,在无人的走廊黑暗里无声地走向终结?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两只巨手,反复撕扯着她早已濒临破碎的意志。她紧紧攥着掌心里那个装着染血报告碎屑的冰冷药瓶,坚硬的塑料棱角深深陷入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底那片彻骨的寒意。冰层下的暗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裹挟着林叙的血和门外未知的恐怖,变得更加汹涌、更加粘稠,无声地吞噬着一切光亮和希望。
她蜷缩在门边的阴影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冷汗,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监护仪的滴答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每一次规律的“嘟——”都像冰冷的秒针,切割着她紧绷的神经,提醒着她病房里还有一个用意志力强行维持着脆弱平衡的生命需要守护。
不能倒下去……
至少……不能在这里……
沈知意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凝聚起一丝残存的力气。她挣扎着,扶着冰冷的门板,一点一点地撑起虚软的身体。膝盖和手肘的伤口在动作中传来尖锐的刺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她踉跄着,如同跋涉在泥沼中,挪回病床边的椅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视线因为泪水和虚脱而阵阵模糊。
她重重地跌坐进椅子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吞没。后背的衣料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傅砚辞——他依旧闭着眼,眉宇间那道沉重的妥协印记似乎比刚才稍稍舒展了一丝,指尖也不再抽搐,呼吸在氧气面罩下显得平稳悠长。心电监护仪上,那锯齿状的波动也基本平息,心率稳定在105左右。
这短暂的平静,像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安宁,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让她心底的恐慌更加沉重。门外林叙的生死未卜,如同一块巨大的、滴着血的巨石,沉沉地压在她的灵魂上。她不敢想象,如果林叙真的……那傅砚辞醒来后……
巨大的负罪感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手掌,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间汹涌渗出。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海的淤泥,再次沉甸甸地裹挟上来,试图将她拖入永眠的黑暗。
就在这时——
极其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黏腻滞涩感的……摩擦声,再次从门缝处传来!
不是之前的刮擦!
而是像……某种沉重而湿润的东西,极其缓慢地……被拖拽着……再次靠近门板!
沈知意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骤停,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那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有什么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地……重新挪回了门口!
是林叙?!
他爬回来了?!
还是……敌人带着他的“东西”回来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像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目光死死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钉在门板底部那条狭窄的缝隙上!
摩擦声停止了。
死寂重新降临。
但这一次的死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凝固般的粘稠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薄薄的门板,无声地、沉重地……倚靠着,喘息着……或者……等待着。
沈知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倒流回脚底!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微磕碰声!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病床上,傅砚辞的呼吸节奏,极其极其轻微地……出现了一个顿挫!
紧接着,他那刚刚舒展了一丝的眉头,再次极其极其艰难地……蹙紧了!
放在身侧的手,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向内蜷缩了一下!
心电监护仪上那平稳的绿色波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尖锐的向上突起!
心率数字瞬间从105跳到了108!
他感知到了!
他又一次感知到了门外那无声的、却带着浓重血腥和死亡气息的恐怖存在!
沈知意肝胆俱裂!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她不能让他再经历一次情绪的惊涛!一次就可能彻底摧毁他!
她几乎是扑向床头柜!抓起一张崭新的无菌纸页和笔!手指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笔尖在纸面上划出凌乱不堪的线条!写什么?!安抚!必须立刻安抚!用他最在意的东西!
林叙!林叙!只有林叙的名字能暂时稳住他!哪怕那是饮鸩止渴的谎言!
笔尖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重重落下:
**[林 叙]**
**[在]**
**[门 外]**
**[没 事]**
字迹歪斜扭曲,带着巨大的颤抖和不确定,每一个笔画都像在泣血!
写完,她甚至来不及将纸页举到他眼前,只是慌乱地将它拍在了他摊开的手掌旁边!动作带着巨大的急切,纸页拍在床单上发出“啪”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这声响在死寂的病房里如同惊雷!
傅砚辞紧闭的眼睑猛地掀开!
那双布满血丝、深陷在苍白眼窝里的眼眸,瞬间投射过来!里面不再是之前的疲惫或妥协,而是一种被强行惊扰后的、冰冷的、带着巨大压迫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的锐利审视!如同沉睡的火山被骤然惊醒,岩浆在冰层下奔涌!
他的视线先是极其凌厉地扫过纸页上那歪扭却无比刺眼的“林叙在门外没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有瞬间的松懈,但随即被更深沉的、如同实质般的疑虑覆盖!他显然不相信!那冰冷的锐利目光,如同探照灯,猛地再次转向门口!死死钉在那条狭窄的门缝上!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沈知意淹没!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所有的谎言和恐惧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傅砚辞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门缝,沈知意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的瞬间——
门板底部那条狭窄的缝隙里,极其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感……渗进了一线暗红!
如同一条冰冷的、蜿蜒的毒蛇!
那暗红在病房昏黄的地灯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凝固血液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深褐色光泽!
它极其缓慢地、极其执着地……在冰冷光洁的地板上,一点一点地……向前蔓延!
无声地、贪婪地……吞噬着洁净的地面!
是血!
大量的、新鲜的、正从门外无声渗入的……血!
沈知意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惊骇让她失声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破碎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嗬嗬声!她看到了!傅砚辞也看到了!他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条不断蔓延的、暗红的血线!
他眼中那片冰冷的锐利和疑虑,在接触到那刺目血线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
轰——!
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和毁灭气息,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远古凶兽,从他瞳孔最深处轰然爆发!那不是失控的狂潮,而是一种被绝对理智点燃的、冰冷到极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滔天杀意!
“呃——!”一声极其压抑、如同从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的、破碎的痛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迸出!伴随着这声痛吼,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猛地向上弹起!
牵扯到胸口的致命伤处!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闷响!
那片原本已经停止扩散、颜色变暗的猩红绷带,瞬间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刺目的鲜红彻底浸透!如同地狱红莲骤然绽放!那鲜红带着生命的热度,迅速浸染开来,面积瞬间扩大了一倍不止!
心电监护仪上的警报声如同厉鬼的尖啸,瞬间撕裂了病房的死寂!
“嘀嘀嘀嘀嘀——!!!”
屏幕上,代表心率的绿色波形如同失控的烈马,疯狂地向上飙升、扭曲!尖峰瞬间冲破屏幕的极限!血压数值同步暴涨,瞬间突破了危险的红线!
120!130!140!150!
收缩压\/舒张压:160\/110!170\/120!180\/130!
那条疯狂扭动的绿线,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姿态,不断向上冲击!
“傅砚辞——!”沈知意发出肝胆俱裂的嘶喊!巨大的恐惧让她彻底崩溃!她像疯了一样扑向紧急呼叫铃,用整个手掌狠狠砸了上去!刺耳的蜂鸣声如同末日丧钟,在病房里疯狂回荡!
“医生!救命啊——!!!”她绝望的哭喊带着撕裂般的破音,在冰冷的墙壁间绝望地冲撞!
她猛地转回身,扑到床边!看着他在剧痛和滔天杀意中濒临崩溃的身体,看着那片疯狂扩大的刺目鲜红,看着监护仪上那令人绝望的疯狂数值……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让她浑身冰冷!她想按住那出血的地方,却又怕自己笨拙的动作带来更大的伤害,双手徒劳地虚悬在那片刺目的猩红之上,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砰!”病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主治医生和两名护士如同神兵天降般冲了进来!眼前的情形让经验丰富的医生也瞬间脸色煞白!
“交感风暴!大出血!快!加压!输血!最大剂量镇静剂!准备除颤!”医生嘶哑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人已扑到床边,一手死死按住傅砚辞因剧痛和狂暴杀意而剧烈痉挛起伏的胸口,另一只手迅速检查瞳孔!护士的动作迅疾如电,冰冷的针头刺入静脉,鲜红的血液在压力下急速注入,除颤仪被高高举起,充电的嗡鸣如同死神最后的倒数!
沈知意被护士强硬地推到墙角的阴影里,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沿着墙壁无力地滑坐下去。她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无法隔绝那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急促到变调的指令、金属器械冰冷的碰撞声、以及除颤仪释放能量时那令人心胆俱裂的“砰!”然闷响和身体被电流冲击得弹起的画面!
每一次除颤仪释放,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灵魂上!她看着傅砚辞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像一具被风暴彻底摧毁的残骸,每一次被电流冲击得弹起又落下,都像在无情地宣告着生命的急速流逝!墙角,门缝处那条蜿蜒的暗红血线,在抢救灯光惨白的照耀下,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引路符,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她带来的风暴……
门外渗入的血……
她守护的堤坝……
彻底崩塌了!
巨大的负罪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吞没!她像掉进了无底的冰窟,连哭泣的力气都被抽干,只剩下空洞的、无法聚焦的恐惧眼神,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那个在死神镰刀下疯狂挣扎的身影,和门外那条无声蔓延的……暗红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