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定罪了。\"夜莺咬牙道。
\"不够。\"刘铁柱翻到最后一张,是张货运清单的翻拍,上面列着几十个编号和日期,最下方盖着满铁特批的印章,\"这才是关键,他们在记录样本去向。\"
老李突然指着帐篷外:\"他们来了。\"
引擎的轰鸣声中,三辆装甲车堵在驻地大门口,车上跳下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
领头的军官拿着喇叭喊话,要求保安团立刻交出抢劫军用物资的暴徒。
\"拖延时间!\"刘铁柱把照片和日志塞给夜莺,\"从后墙排水沟走,去找盛京时报的记者金成贤,陈大栓死前要见的就是他。\"
\"你呢?\"夜莺抓住他的手臂。
\"我留下周旋。\"刘铁柱掰开她的手指,\"照片必须送出去。\"
夜莺还想说什么,驻地大门方向已经传来推搡声和枪械上膛的咔嗒声。
刘铁柱猛地把她推向帐篷后窗:\"走!\"
窗外,警卫排长带着两个心腹等在那里。
夜莺最后看了刘铁柱一眼,咬牙翻出窗户。
她刚落地,前门就传来日本军官的怒吼:\"搜!\"
刘铁柱整了整军装,大步走向前院。
日本兵已经冲进来了,枪口指着闻讯赶来的保安团士兵。
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可能走火。
\"干什么的?\"刘铁柱厉声喝道,\"这是中国地界。\"
日本军官冷笑:\"我们追捕袭击军用仓库的暴徒,有证据表明他逃到了这里。\"
\"放屁!\"刘铁柱故意提高音量,\"老子这是军事驻地。\"
争吵声盖过了后墙轻微的落水声。
夜莺在警卫排长的护送下,钻进排水沟,消失在晨雾中。
日本军官突然掏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吧?\"
刘铁柱瞳孔微缩,照片上是他在浑河码头翻窗进仓库的瞬间,拍得清清楚楚。
\"不认识。\"他面不改色,\"你们日本人就喜欢栽赃。\"
军官一挥手,日本兵齐刷刷拉开枪栓。
保安团的士兵也不甘示弱,一时间院子里全是枪械碰撞声。
\"给你十分钟。\"军官阴森森地说,\"交不出人,我们就自己找,格杀勿论。\"
刘铁柱知道这是在拖延时间让夜莺脱身。
他假装愤怒地踢翻一个水桶:\"操,所有人集合,让这帮小鬼子搜。\"
士兵们不情愿地让开一条路。
日本兵分成三组,开始挨个帐篷搜查。
刘铁柱盯着怀表,秒针每走一格,夜莺就安全一分。
搜查到医务室时,一个日本兵突然指着床下的泥脚印喊起来。
军官凑近查看,脸色变得狰狞:\"刚有人从这里逃走。\"
刘铁柱的心提到嗓子眼,夜莺的伤腿留下的血迹还没干。
\"追!\"军官拔出军刀,\"后墙方向。\"
刘铁柱一个箭步挡在门口:\"这是老子的地盘。\"
军官的刀尖抵住他喉咙:\"滚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驻地大门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接着是整齐的跑步声。
一个洪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奉天警备司令部特别稽查队,所有人放下武器。\"
日本军官脸色大变。
刘铁柱也愣住了,警备队什么时候敢跟日本人叫板了?
大门外走进来一队穿笔挺制服的军人,领头的竟是王麻子。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稽查队员,枪口有意无意地指着日本兵。
\"接到举报,这里有人私运军火。\"王麻子板着脸说,\"所有人接受检查。\"
日本军官怒道:\"我们是关东军特别行动队。\"
\"特别行动个屁!\"王麻子掏出张盖着大红印章的公文,\"看清楚,奉天警务厅最高授权。\"
刘铁柱瞬间明白了,这是王麻子在帮他。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哪来的底气和文件,但眼下必须配合。
\"搜!\"王麻子一挥手,\"从日本人开始。\"
日本军官脸色铁青,但看到稽查队人多势众,只能咬牙下令部下放下武器。
趁这混乱,刘铁柱悄悄退到医务室后窗,翻出去追夜莺。
刚落地,他就听见王麻子刻意提高的喊声:\"所有照片,文件都要检查,特别是日本人带的。\"
刘铁柱会意,王麻子是在提醒他,日本人可能带着更多证据。
他猫腰钻进军械库,从暗格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昨晚从浑河仓库顺走的几页账簿,上面记录着样本运输的时间和路线。
其中一条赫然写着:\"5号样本,转运奉天陆军医院,接收人:山本大佐。\"
油纸包在刘铁柱怀里烫得像烙铁。
他猫着腰穿过军械库后窗,跳进满是油污的排水沟。
驻地里王麻子的吼声和日本人的叫骂搅成一团,正好盖住了他蹚水的哗啦声。
沟口通到半里外的乱坟岗。
夜莺拄着根木棍站在歪脖子柳树下,脸色比死人还白。
警卫排长攥着盒子炮,警惕地盯着四周。
\"得手了?\"夜莺喘着问。
刘铁柱抖开油纸包,几页账簿被污水泡得字迹晕开,但关键处还算清晰:\"看这,5号样本,4月5日转运奉天陆军医院,接收人山本大佐,陈大栓就是那天死的。\"
夜莺的指甲掐进树皮:\"那怪物…\"
\"不止一个。\"刘铁柱指着另一行,\"7号、9号样本转入龙凤矿三号井备用区,就是咱们炸塌的那个洞。\"
警卫排长倒吸凉气:\"矿里那些是故意关着的?\"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
刘铁柱把账簿塞给夜莺:\"你腿脚不便,去老榆树胡同找王氏,我和二虎去会会那个山本。\"
二虎就是警卫排长,他立刻拔出双枪上膛。
夜莺还想说什么,刘铁柱已经猫腰钻进坟圈子:\"保好账簿,这是命根子。\"
奉天陆军医院的后墙,比城墙还高。
刘铁柱和二虎蹲在对街的粮油铺房顶,看着两辆救护车开进铁门。
车身上满铁医务课的标牌刺得人眼疼。
\"后门四个岗,楼顶还有俩机枪位。\"
二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硬闯是找死。\"
刘铁柱摸出怀表,下午三点一刻。账簿上写着样本转运多在凌晨,现在正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他指了指医院西侧:\"那儿有棵老槐树,枝杈伸进墙里了。\"
两人绕到西墙根。
槐树枝粗得能跑马,刘铁柱三下两下爬上去,脚尖刚够到墙头,突然听见墙里传来日语对话,他立刻缩回树影里。
两个穿白大褂的日本人推着担架车路过,车上蒙着白布,形状像个人。布单下露出一只脚,脚踝上系着编码牌:hS-09。
\"这批活性太差。\"矮个子抱怨。
\"山本大佐要亲自处理。\"高个子声音发冷,\"老地方。\"
担架车拐进小楼侧门,刘铁柱看准时机翻过墙头,落地滚进冬青丛。
二虎紧跟着跳下来,手里多了把从粮油铺顺的剔骨刀。
小楼挂着病理研究科的牌子,门虚掩着。
刘铁柱贴门缝看见走廊尽头有部货运电梯,数字正从b1往上跳。
\"地下有货!\"二虎压低声音。
两人闪进楼梯间往下摸。
负一层冷得像冰窖,走廊亮着惨白的灯。
消毒水味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熏得人脑仁疼。
最里面的双开门,传出器械碰撞声。
刘铁柱透过门缝,看见那个高个白大褂正操作着显微镜,矮个子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
靠墙立着三个圆柱形玻璃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东西让刘铁柱胃里翻腾,是矿洞里那种长满瘤子的肢体。
\"样本活性只能维持七十二小时。\"矮个子合上本子,\"山本大佐那边催新货了。\"
\"龙凤矿废了,得找新来源。\"高个子摘下手套,\"晚上去七号仓提备用样本。\"
门外突然哐当一声,二虎的剔骨刀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