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有时便是这般残酷。
少女以执念为舟,跨越了心茧,本应获得属于她的馈赠与新生。
然而,此刻掌控着那份“馈赠”权柄的国师周牧,其本体正深陷混沌海与三月七的鏖战之中,分身乏术。
那许诺的“通过心茧”的认可与嘉奖,在这现实的阻隔下,似乎注定要化为一场梦幻泡影。
妙善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人偶”,泪水无声滑落,巨大的悲伤几乎将她淹没。
众人亦是无言,心头沉甸甸的,为这功成却无果的结局感到深深的无力与哀叹。
但……
那只是“常理”之下,命运冰冷的轨迹。
所谓命运之丝,于那人而言,不过是可以随意拨弄、重织的玩物!
所以!
就在这哀伤几乎凝为实质的瞬间——
“啵……”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吹散的水泡破裂声,自紫竹林旁那方清澈的池塘中响起。
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荡开。
一只渺小到近乎被忽略的蜉蝣,从水面之下缓缓探出头来。
它的身躯纤细透明,薄如蝉翼的翅膀沾着细碎的水珠,在透过竹叶缝隙洒落的阳光下,折射出转瞬即逝的微光。
它笨拙地抖动着翅膀,如同初生的婴孩,动作缓慢而带着新奇的试探。
下一瞬!
那缓慢的动作陡然加速!
“嗡——!”
空气中响起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颤鸣!
那只渺小的蜉蝣,仿佛被无形的巨弓弹射而出,化作一道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纯粹到极致的流光!
它的速度在刹那间突破了感知的极限,从池塘到少女的距离,仿佛被彻底抹除!
众人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条比发丝更细、比闪电更快的“线”凭空划过虚空,目标直指——
妙善怀中,持鞭女王那光洁的眉心!
“谁?!”
妙善菩萨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中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厉芒,磅礴的佛力下意识就要汹涌而出!
她死死盯住那方池塘,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残留的气息!
但——
太快了!
这一切的发生,超越了所有人的反应速度,超越了神念的捕捉极限!
如同时间被偷走了一帧,当众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那道蜉蝣所化的流光,已然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少女的眉心深处,没有激起丝毫能量涟漪,仿佛从未出现过。
营地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目光死死锁定在持鞭女王身上,符玄的天道神光已在指尖凝聚,卡芙卡的大罗气机无声锁定,流萤的全知域瞬间张开!
然而,预想中的异变或攻击并未发生。
只见那一直空洞茫然的持鞭女王,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如同蝶翼初展般,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如同蒙尘琉璃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荡漾开来。
那涟漪迅速扩大、扩散,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生命的回响。
茫然褪去,混沌消散,一点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灵性神采,如同被点燃的星火,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缓缓凝聚、点亮……
时间仿佛被拉长。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那双眼睛眨了眨,带着初醒的懵懂与困惑,缓缓扫过周遭一张张紧张而陌生的面孔,最终落在紧紧抱着自己、泪痕未干的妙善脸上。
“……我……”一个带着干涩沙哑、却无比清晰的女声,迟疑地响起,充满了真实的疑惑,
“这是怎么了……?”
“妙善……你怎么哭了?”
妙善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抱着少女的双臂猛地收紧,又像怕碰碎般僵住!
她死死盯着那双恢复了神采、映出自己倒影的眼睛,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所有的悲伤和惊怒!
“青蘅?!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妙善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叫着少女的名字。
“菩萨?”
“她……她恢复了意识?!”
“这怎么可能?!”
惊呼声在营地中此起彼伏。丹恒、符玄、流萤、星宝……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震撼了!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所有人都探查过,青蘅的状态是何等绝望——所有可能性破灭,神魂早已湮灭在女儿国的心茧之中,残留的唯有被执念驱动的空壳!
这绝非寻常大罗能以“过去”修复“现在”的手段能拯救的!
除非有人能逆转时空,在国师周牧眼皮子底下,于心茧试炼彻底结束前将她捞出来!
这几乎是悖论!
半晌的混乱与解释之后,青蘅终于从众人七嘴八舌的叙述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当听到自己最终引动神性金光,成功将妙善从慈航的篡命中解救出来时,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巨大的激动和释然让她浑身颤抖。
她挣扎着从妙善怀中起身,面向女儿国的方向,无比郑重、带着哭腔深深拜下,
“太……太好了……妙善……妙善真的得救了……!”
“我……我没有食言……!”
“「菩萨」在上……我……我救了妙善!我做到了!”
这朴实无华、却字字千钧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击碎心防的利箭!
妙善再也无法抑制,猛地扑上前,将青蘅紧紧拥入怀中,放声痛哭,
“是啊!是啊!青蘅!你成功了!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啊!”
“呜呜呜……我的傻青蘅……呜哇……”
两个少女紧紧相拥,一个哭得像个孩子,一个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与茫然。
她们之间流淌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那是浸透岁月、历经生死、彼此视对方为唯一依靠的、至亲般的羁绊!
这份纯粹而炽烈的情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眼眶发热。
“咔嚓——”
一声清脆的快门声不合时宜却又恰到好处地响起。
星宝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粉色相机,将眼前这感人至深的一幕永远定格。
镜头里——
苍翠欲滴的紫竹是天然的画框,斑驳的光影洒落,映照着相拥而泣的两位少女。
妙善一身素白僧衣,泪痕未干,却难掩绝美容颜上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青蘅身着那身略显暴露的皮甲,荆棘王冠微斜,脸上带着初醒的懵懂和完成使命的释然,双手紧紧回抱着妙善。
地上散落的玉净瓶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芒,如同这场悲喜剧落幕时洒下的星尘。
……
良久,情绪终于平复的妙善与青蘅向众人郑重道谢。
众人含笑接受,心中亦为这圆满的结局感到欣慰。
唯有流萤,看着青蘅恢复清明的双眼,心中的愧疚再次翻涌。
她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对着青蘅深深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带着歉意,
“对不起……青蘅姑娘。”
“在心茧试炼中,我……我并不知道那时你……”
她的话未说完,青蘅已伸手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鞠躬。
青蘅的脸上没有丝毫怨怼,反而露出一抹温和而感激的笑容,
“流萤姑娘,不必道歉。”
“相反,我该感谢你。”
她看向被符玄神技修复、此刻静静放在石桌上的玉净瓶,眼神清澈,
“若非你将这玉净瓶最终带离心茧,带回妙善身边……我又怎能在最后关头,引动「菩萨」所留之力,完成那最终的拯救?”
“你……是我们的恩人!”
流萤闻言,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虽然依旧有些无地自容,但心情却豁然开朗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丹恒,眉头却紧紧锁起。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打破了这温馨的气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虽然此刻说这些或许不合时宜……但方才那道助青蘅姑娘恢复的流光……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补充道,“那气息……不太像是女儿国国师的手笔。”
他隐瞒了关键——在流光出现的刹那,他便在心中向神性提出了溯源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却是冰冷的四个字。
「无法言说」。
这异常让他将此事深深埋在了心底。
“不存在的!”星宝第一个跳出来反驳,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除了当事人,谁还能在国师的地盘、在心茧的因果里捞人?谁有这本事?”
“的确。”符玄也点头认同,“此等逆转生死、重塑真灵的手段,非国师莫属。逻辑上也无其他可能。”
景元虽然内心倾向于认同星宝和符玄,但他心思缜密,更相信丹恒的观察力不会无的放矢。
他看向丹恒,目光带着询问,“丹恒,你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具体的异常?”
丹恒迎上景元的目光,沉默了片刻。
他能感觉到卡芙卡似乎也瞥了自己一眼。
最终,他缓缓摇头,将那份“无法言说”的惊悸压了下去,
“……或许,是我想多了。那流光速度太快,感知模糊也是常理。”
景元深深看了丹恒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但心中已悄然记下。
而此刻,卡芙卡的目光在丹恒和青蘅身上掠过,最终投向那方平静的池塘,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波澜。
作为在场唯一的大罗,她的感知最为清晰——那道流光,根本不是什么神力或规则所化!那确确实实就是一只最普通、最渺小的蜉蝣!凡间池塘里朝生暮死、毫无灵性的微小生灵!
但正是这只蜉蝣,做到了连大罗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它跨越了时间与心茧的壁垒,精准地找到了青蘅湮灭前最后一丝残存的“印记”。
它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逆转了存在的消亡,将破碎的可能性强行弥合,将消散的灵魂自时光长河中捞回,抚平了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执念,最终点燃了沉寂的真灵之火!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对卡芙卡而言,简直比目睹世界崩灭还要惊悚!
那是一种颠覆认知的、源自规则本源的恐怖!
她之所以没有当场惊呼,纯粹是亿万载岁月磨砺出的极致淡漠。
但与丹恒一样,她选择了沉默。
毕竟,一直到现在,她大罗的灵觉都还在疯狂预警。
此间涉及的隐秘,其层次之高,其恐怖之深,或许远超过整个墟界的存在本身!
这绝非他们现阶段能够触碰、甚至能够“知晓”的领域!
又是半晌。
在妙善的示意下,众人围坐在她以佛法具现的雅致圆桌旁。
青蘅安静地坐在妙善身侧,已换上了一身素雅的侍女服饰,眼神清澈,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景元收敛心绪,神情郑重地看向妙善,
“菩萨,我等今日冒昧前来,除却为解救您,尚有一事相求。”
妙善慈悲一笑,绝美的容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智慧,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是关于那九千八百六十次西行轮回的记忆,对吗?”
“正是!”景元沉声道。
妙善微微颔首,素手轻拂,桌上出现清茶灵果,随即温柔开口,
“得益于国师在心茧中赐予的‘不灭之魂’,轮回之中我所经历、所见闻的一切,都清晰地保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但……”
她语气转为严肃,“我所知者,仅为我之所见所闻,如同管中窥豹。”
“诸位且将其当作一段段尘封的‘消息’来听,莫要尽信,也莫要尽疑。”
众人屏息凝神,点头表示明白。
“西行轮回,或者说,人间界的这场浩大轮回,已历经九千八百六十次。”
妙善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些许追忆,
“在我眼中,诸位组成的取经团队,曾近百次抵达灵山脚下,但更多的旅程,却是在中途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什么?!”景元失声惊呼,瞳孔剧震!
这结论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符玄是他最信任的同僚,镜流是他敬若神明的授业恩师,星宝虽跳脱却赤诚,杏仙更是情深义重……这样的队伍,怎会中途解散?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符玄也是一脸错愕,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分道扬镳”这四个字会和自己这支队伍联系在一起。
妙善看着他们震惊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这便是轮回无常,命运弄人了。”
“譬如……”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景元身上,带着一丝奇异的感慨,
“……譬如其中某一次轮回,诸位踏入女儿国境内,待出来时,队伍中便只剩下了大僧镜流、星女士和符玄女士三人。”
“景元先生你……”妙善语气微妙,“被留在了女儿国,并且……娶了六位如花美眷。”
“噗——!”景元刚入口的清茶全喷了出来,整张脸瞬间绿了!
“什……什么?!”依附在景元发髻上的杏仙瞬间显化出虚影,俏脸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怎……怎会如此?!”
“夫君他……他元阳未泄,神魂澄澈,怎会……怎会有其他伴侣?!”
妙善摇了摇头,“莫要忘了,轮回重启,一切皆回原点。彼时的景元先生,并非此刻的景元先生。”
景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压下心头的荒谬感,深吸一口气,苦笑道,
“抱歉,杏儿。”
“我虽无法理解彼时‘我’的想法,但我可以断定,那绝非耽于美色之举!”
“其中定有谋划,或是……身不由己的权宜之计!”
他开始绞尽脑汁为自己的某个轮回身辩解。
“啧啧……”符玄在一旁咂了咂嘴,眼中闪烁着八卦,悄无声息地动用了天道神技,将“景元娶六房”这个惊天大瓜牢牢记录在案。
她已经能想象到,回到罗浮仙舟后,这部由她亲笔撰写的《景元将军女儿国秘史》会引发怎样的轰动了。
星宝更是双眼放光,一边往嘴里塞着灵果,一边也偷偷摸摸开始记录,小脸上满是吃到超级大瓜的兴奋。
然而,此刻最震惊的却是卡芙卡和流萤!
她们可是知道,女儿国“举国上下皆为国师化身!
鬼故事升级了——
景元在某个轮回里,娶了六个国师周牧的化身?!
这信息量简直炸裂!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荒谬和一丝离谱的情绪。
还没等她们从这惊悚的“真相”中缓过神来,就听妙善继续开口,抛出了更劲爆的消息,
“女儿国曾阻挠取经团队四次。”
“一次是因景元先生滞留成婚,而另外三次……”她的目光扫过星宝和符玄,
“一次是因星女士,两次……皆因符玄女士。”
星宝:“???”
符玄:“???”
怎么还有我们的事儿?!
“星女士那次,”妙善看着星宝,语气平静地叙述,“是嫁给了女儿国国师,成为了国师夫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星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我星某人虽是色孽之身,但也是有原则的!绝不会背叛我家老登!肯定是哪里搞错了!菩萨您再仔细想想?”
流萤无奈地轻轻拉了拉星宝的袖子,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提醒,
“女儿国国师……不是周牧那种身外的化身……而是周牧的一部分……”
“咳!咳咳咳咳……”星宝剧烈的咳嗽起来,差点被口水呛死。
她脸上的义愤填膺瞬间凝固,随即眼珠一转,干咳两声,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一本正经地改口道,
“啊……这个嘛……”
“嗯……但话又说回来了,没准儿那位国师大人确实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哥来着?才华横溢,气度不凡……我星某人一时不察,被其魅力所俘获,沦陷在那儿……似乎……也情有可原嘛!”
“嗯!一定是这样!”
众人:“……”
这变脸速度之快,逻辑之清奇,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符玄却没心思听星宝胡扯,她更关心自己那两次“阻挠”。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她急声问道,
“敢问菩萨,我那两次……在女儿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场……如何?”
妙善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具体缘由,贫僧亦无从得知。”
“只知符玄小姐那两次,皆是被女儿国国师亲自出手,囚禁于王宫深处。”
“至于下场……”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或许……不算太好。”
符玄愣住了。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通了关键!
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直射向旁边还在“自我开脱”的星宝!
景元也几乎是同时,脑中串联起了线索,同样将带着审视和了然的目光投向了星宝!
星宝被这两道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一脸茫然,“???看我干啥?”
“没……没什么……”景元艰难地开口,嘴角抽搐着移开视线。
还能说什么?
这离奇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除了这位背景通天、行事跳脱的星女士,还有谁能搞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又极度“抽象”式的“阻挠”?
“算了……还是说说其他更重要的情报吧……”景元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行把话题拽回正轨,语气充满了心累。
妙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显然也明白了个中缘由,便不再深究,顺着景元的话继续道,
“诸位曾亡于恶鬼界百次有余,沉沦于修罗界杀伐战场千次不止,更曾两度归于地狱界。”
“此间详情,贫僧因被困于慈航之躯,无法窥探全貌。”
“只知诸位一旦踏入那些位面,便如同泥牛入海,再未归来,直至轮回重启。”
说到这里,妙善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凝重,再次聚焦在星宝身上,
“星女士,有些事情你此刻或许难以置信,但贫僧必须告知于你。”
“在某一次轮回中,恶鬼一族曾倾全族之力,发动了一场针对你的、必杀的伏击!”
“并且……成功了!”
妙善的眼底深处,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一抹深切的恐惧,仿佛在回忆一个无法理解的噩梦。
“就在你陨落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不,或许贫僧的描述并不准确,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是整个墟界!都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死寂的灰雾所笼罩!”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贫僧从未见过那样的景象……”
“所有的一切,山川河流,飞禽走兽,草木精怪,乃至那高踞九天之上、维系秩序的天道本身……它们的形体,都在你死亡的那一刻,开始无声无息地、不可逆转地……溃散!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化作漫天飘飞的灰色尘埃!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源自存在根源的崩坏!是彻底的、终极的……虚无!”
妙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
“而之后……便是轮回的强制重启。”
“经历了那次大恐怖,贫僧心中便有了一个推断。”
“星女士你的存在,或许是维系这墟界运转的某个至关重要的‘锚点’。”
“一旦你遭遇真正的、危及存在的险境,触发了某种机制……那么,为其陪葬的,很可能是整个墟界!”
“而后续轮回中天道意志的行为,似乎也印证了贫僧的推断。”
妙善看向天空,仿佛在凝视那无形的秩序化身,
“之后每一次轮回,但凡你遭遇足以致命的危险,无论身处何地,轮回都会在刹那间被强制重启!”
“仿佛……在强行规避那最终的‘崩坏’!”
话音刚落,整个紫竹林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星宝身上!
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甚至是隐隐的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众人脸上。
星宝自己也是愣住了,小嘴微张。
那所谓的“灰雾”……辨识度太高了!
绝对是老登的手笔!
但……
这怎么可能呢?
老登怎么会为了自己一个人,直接抹掉整个墟界陪葬?
这也太……太抽象、太不符合逻辑了!
按照她对老登的了解,他顶多是把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揪出来挫骨扬灰一百遍,然后让自己亲自点名出气,怎么可能干出“世界核平”这种事?
可……妙善言之凿凿,绝不会无的放矢!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入星宝的脑海。
定是老登那边……或许出了什么大问题!
某种让他失控、或者不得不动用最终手段的……大问题!
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星宝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看向妙善,
“嘿,菩萨您知道的还真不少嘛……”
“还有别的……呃,情报吗?”
妙善深深地看了一眼星宝,仿佛看穿了她强装的镇定,却没有点破,只是继续道,
“其他情报,与此次轮回的经历大同小异,毕竟贫僧所知有限。”
“首先,抛开那数千次诸位未能抵达灵山的轮回不谈。”
“单说那近百次成功抵达灵山的轮回。每一次,诸位都会与盘踞灵山的恶鬼势力展开搏杀。”
“诸位的力量虽强,但恶鬼势力有魔祖坐镇,强者如云,底蕴深厚。”
“你们的抗争……虽激烈,却终非敌手。”
妙善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故此,西行之路总会卡在这最后的临门一脚,无法完成最终的‘取经’仪式。”
“而每一次失败后,诸位的目标便会转向‘反天’与‘肃清人间界’,试图从根源上瓦解恶鬼的秩序。”
“而后,便会不可避免地……与那位魔祖对上。”
妙善的目光再次变得复杂起来,看向星宝,
“奇怪的是,那位魔祖每每遇到星女士你,都会变得异常激动,杀意冲霄,恨意滔天!”
“但……每每在即将对你造成致命一击时,她却又会莫名地收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所束缚,似是不忍。”
“反观星女士你……”妙善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似乎并无任何顾忌。每每对上魔祖,总会用层出不穷、匪夷所思的……道具和手段,击伤她,甚至……击杀她。”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个让她印象极其深刻的画面,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古怪的神情,
“贫僧曾借慈航之眼,窥见过你们其中一次……嗯,相当激烈的交锋。”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场面……”
“星女士你……仿佛知道无法真正杀死魔祖,或是抱着某种玩乐心态?攻击手段便显得……十分……嗯……‘别致’。”
妙善斟酌着用词,白皙的脸颊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尤其针对……感官、欲念的层面……其过程……十分……激烈且不雅……”
星宝摸着下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得意洋洋地总结道,
“啧,这么一听,我还挺狗的嘛!”
“不过对敌人嘛,当然要无所不用其极!手段?那不过是通向胜利的阶梯罢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干得漂亮!
众人:“……”
符玄嘴角抽搐,景元扶额,丹恒默默移开视线。
就连卡芙卡都忍不住瞥了星宝一眼。
“咳!”流萤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扯了扯星宝的衣角,凑到她耳边,用极低、却足够清晰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同情提醒道,
“你失去了记忆……所以不知道……”
“魔祖……她的真名……叫做……三月七……”
“三月七?”星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下一秒!
“你……你说什么?!”星宝猛地扭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你说魔祖是谁……?!”
流萤无比同情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重复,
“魔祖,三月七。”
“就是……那个三月七。”
“轰——!”
星宝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片空白!
一片死寂!
一片浆糊!
她突然无比无比地想去忘川河底冷静个几百年!
下一瞬。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竹林!
星宝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力道之大,半边小脸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我他妈真该死啊!!!” 一声崩溃到变调的、充满悔恨的哀嚎从星宝口中爆发出来,她双手抱头,原地蹲下,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景元看着瞬间从“得意狗王”变成“崩溃土拨鼠”的星宝,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个关键情报。
他强行将话题拉回,看向妙善,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之一,
“菩萨,恕景元冒昧再问。”
“我等在那些轮回中,前往其他六道世界后,可有……成功归来的经历?”
妙善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摇了摇头,
“一次都无。”
景元的眉头瞬间紧锁!
这答案,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
以他们这支队伍的实力配置,即便在其他位面遭遇强敌,也不该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的局面!
尤其是万灵界,停云与他们关系匪浅,按理说不该成为阻碍……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是在归来的途中遭遇了无法抵抗的阻截?
是魔祖亲自出手拦截?
还是……另有其人?!
景元压下心中的疑虑,这个问题暂时无解,他需要更具体的情报。
他看向妙善,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心中隐隐不安的问题,
“敢问菩萨,可知晓宝象国的奎木狼?”
“嗯?”妙善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那位天庭的二十八星宿之一?”
“他怎么了?”
“可是在轮回中出了变故?”
这纯粹是出于对故人下落的关心反问。
然而,正是这句自然的反问,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景元和符玄的心头!
两人瞬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凝重!
那位曾向他们透露诸多轮回秘辛、自称度过心茧试炼、成就半步大罗、保留着轮回记忆的关键“线人”……
妙善……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甚至还认为他只是个普通星宿?!
不对劲!
那位奎木狼……有大问题!
……
与此同时,宝象国·公主府邸。
景元和符玄认为有问题的奎木狼,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匍匐在地,华丽的锦袍沾满了尘土,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和无尽的委屈,那根毛茸茸的狼尾巴都吓得炸了毛,蔫蔫地耷拉着。
“前辈!上仙!姑奶奶!我真不知道您说的周牧是谁啊!”
他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嚎出来,
“我就是一个安分守己、偶尔下凡谈个恋爱的星宿小神,您说的那些……太吓人了!”
“我连听都没听过啊!”
就在不久之前,这位煞气冲天、白发血瞳的女杀神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的公主府邸。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动作,一股浩瀚无边、仿佛整个苍穹都压下来的恐怖力量就将他死死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他就听到这位杀神用一种极其复杂、带着怒其不争甚至……一丝后怕?的语气劈头盖脸地训斥,
“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你可知你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我等……我等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奎木狼当时就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这都哪跟哪啊?!
这位大佬是不是认错人了?!
把自己当成某个偷跑下凡的大能了?!
他强忍着骨头都要被压碎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恐惧,试图解释,
“前……前辈息怒!”
“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神……小神奎木狼,天庭二十八星宿之一,奉旨下界……呃,处理些私事……”
然而黄泉那双冰冷的血瞳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仿佛在审视一件物品的真伪,对他的辩解充耳不闻。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对方腰间那柄古朴长刀,竟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嗡鸣!森寒刺骨的杀意瞬间将他笼罩!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
“前辈饶命!饶命啊!!”奎木狼彻底崩溃了,什么星宿尊严、妖王气度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本能的求生欲,涕泪横流地求饶。
好一番涕泪横流、指天发誓的哭诉,才勉强让这位杀神大佬收起了那让他灵魂冻结的杀意。
此刻,黄泉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这个吓得瑟瑟发抖、涕泗横流的“奎木狼”,心中那点“眼前之人可能是周牧”的荒谬猜想彻底烟消云散。
那个男人,就算天塌地陷,被钉在死亡的十字架上,也绝不可能露出这般摇尾乞怜、尊严尽失的姿态!
二人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
但谨慎如她,还是决定问清楚最后一个疑点。
“告诉我,你为何知晓轮回之前发生之事?甚至能保留轮回记忆,向取经团队泄露天机?”
“天道操控的轮回,岂容你区区星宿保留记忆?”
奎木狼一听,原来是这事儿惹的祸!顿时如蒙大赦,带着哭腔急忙解释,
“前辈明鉴!小神冤枉啊!”
“我……我哪有什么轮回记忆啊!那都是……都是装出来唬人的!”
他脸上露出极度尴尬的神色,
“之前跟取经团队说的那些秘辛,都是……都是我在心茧试炼里,那个叫‘问罪月’的鬼东西告诉我的!”
“我就是……就是想显得自己高深莫测,在……在取经人面前装个逼罢了!真不是我自己的记忆啊!”
黄泉血瞳微眯,“那你为何称星为殿下?”
奎木狼一愣,随即老老实实回答,
“也是问罪月说的!”
“它说那位星女士是某位至高无上存在的伴侣,地位尊崇无比,让我务必恭敬,以‘殿下’相称,否则恐有大祸!”
“小神……小神哪敢不听啊!”
黄泉的神念瞬间扫过奎木狼的神魂。
没有谎言。
其灵魂本质与周牧毫无关联,纯粹就是一个走了点狗屎运、知道点边角料、还有点虚荣心的普通星宿小神。
弄错了。
一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一个渺小到不值一提的插曲。
黄泉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最后一个问题,”她声音毫无波澜,“那‘问罪月’,现在何处?”
奎木狼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回答,
“就在心茧试炼里!第二重天,一个叫‘黄昏海’的地方!”
黄泉微微颔首,不再看地上狼狈不堪的奎木狼一眼。
身形微动,整个人如同融入了一道昏黄的流光,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原地淡淡的忘川水汽。
直到那股恐怖的威压彻底消失良久,奎木狼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他看着自己依旧保持着跪趴姿势的身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散发着异味的裤裆……
“发……发生甚么事了?”
他一脸茫然,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我怎么……突然就跪这儿了?还……还……”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去赶紧清洗这丢人现眼的污秽。
然而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刚抬起一点——
“吧唧!”
他又重重地摔回了冰冷的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这便是黄泉最后的试探。
若真是周牧,哪怕伪装得再像,骨子里的骄傲与力量也不允许他做出如此不堪的姿态。
这狼狈的场景,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奎木狼?
不过是一个在命运长河中溅起了一点微不足道水花的、普通的、甚至有些可悲的幸运儿罢了。
这个念头在黄泉心中一闪而过,再无波澜。
……
昏黄的流光再现,黄泉的身影出现在女儿国熙攘的街道上。
周围是赤身裸体、反缚双手、脚戴镣铐、神情各异的女子们。
那束缚着整个国度、连大罗都无法豁免的“无诤环”,在触及黄泉周身时,却如同遇到了无形屏障,悄然滑开,无法加诸其身分毫。
黄泉的目光淡漠地扫过这些女子,神念微动,便已洞悉了她们的本质——皆是神性化身。
她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低声自语,
“神性的路……狗都不走!”
没有停留,她抬手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嗤啦——!”
空间如同布帛般被撕开两道巨大的裂口!
裂口内景象迥异。
一个光怪陆离,充满可能性规则的扭曲试炼场(普通心茧)。
另一个则是一片死寂的灰色荒原,弥漫着存在被稀释的虚无感(真实心茧)。
黄泉并未踏入,只是立于裂隙之外。
她那双血瞳中,忘川的虚影缓缓流淌,属于死亡代行者的至高权能发动——「记忆涤荡」!
无数进入过这两个心茧试炼的生灵信息,如同浩渺星河般在她意识中飞速掠过、解析。
最终,信息流定格在三个身影之上。
流萤、卡芙卡、镜流。
流萤……带走了黄昏海!
卡芙卡……成功踏破了真实心茧!
镜流……问罪月在她手中!
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黄泉立刻在心中呼唤,
“妹妹,定位个体‘镜流’本源所在。”
“叮——”
系统迅速给出了提示。
【数据检索中……】
【锁定目标:镜流(大罗化身·状态异常)】
【本源坐标已确认。】
【位置:深渊次元·极乐天·色孽的沉沦行宫。】
“深渊……极乐天……”
黄泉没有丝毫犹豫 身形再次化作一道贯穿虚空的昏黄流光,瞬间没入空间裂隙,直指那充满无尽欲望与沉沦的所在。
……
极乐天。
靡靡之音、甜腻香气、足以让圣佛沉沦的极致感官诱惑……这些构成极乐天核心的元素,在黄泉降临的刹那——
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水!
“嗡——!”
一种源自存在本源的、绝对的死寂与终结之意,以黄泉为中心轰然扩散!如同无形的死亡领域张开!
靡靡之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喉咙!
甜腻香气瞬间消散,被冰冷的忘川水汽取代!
所有浮动的情欲光影、扭曲的感官刺激,如同遇到了天敌的雾气,在刹那间消弭殆尽!
整个极乐天,这座由无尽欲望构筑的神国,在黄泉降临的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生灵都本能地蜷缩、战栗,连最深沉的沉沦都被死亡的寒意冻结!
黄泉的目光扫过行宫核心区域,瞬间锁定了目标。
只见两具华丽的骸骨王座之上。
姬子双目紧闭,似乎已陷入某种自我保护性的昏迷,但身体依旧残留着剧烈感官冲击后的生理性颤抖,精致的脸庞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
镜流状态更为糟糕!
她身上那件由月华凝聚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上面布满了妖异的粉色纹路。
她的眼神迷离涣散,原本清冷如月的瞳孔,此刻竟有大半被象征着沉沦的粉红色占据!
一股强大却混乱的色孽本源之力在她体内汹涌奔腾,几乎要将她最后一丝清明的神志彻底吞噬!
她的身体无意识地扭动着,口中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呓语,显然正在承受着感官扬升与意志崩溃的双重折磨。
黄泉眉头微蹙。
她没做犹豫,腰间长刀甚至未曾出鞘,只是并指如刀,对着那两具禁锢王座以及其上的特殊装置凌空一划!
“嗤——!”
一道无形的、蕴含着忘川寂灭真意的刀意掠过!
瞬间,那两具坚固无比的骸骨王座,连同其上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增幅”装置,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雪,无声无息地、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开始瓦解、湮灭!化作最原始的虚无尘埃,彻底消散!
“唔……!” 束缚解除的瞬间,镜流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巨大的感官落差让她身体剧烈痉挛了一下,迷离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
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个白发如雪、血瞳如渊的紫衣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用一种……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般的冰冷眼神审视着自己。
还没等镜流开口,黄泉的身影已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一根冰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点在了她滚烫的眉心!
“凝!”
一个冰冷的字眼吐出。
浩瀚精纯的忘川之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入镜流体内那狂暴奔腾的色孽本源洪流之中!
没有驱逐,没有净化,而是以一种绝对的、蛮横的“死亡”概念,强行将那代表着沉沦与欢愉的粉紫色能量洪流……冻结!压制!
镜流体内那几乎要爆发的色孽转化被硬生生打断!
瞳孔中蔓延的粉紫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显露出清冷的月华之色!
她身上妖异的粉色纹路也黯淡下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弱感席卷全身,但神志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镜流大口喘息着,看向黄泉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感激。
“莫要为这等小事,辜负了你自己的道路。”黄泉收回手指,声音依旧冰冷,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告诫的意味。
对她而言,沉沦于感官,转化为色孽,确实是“小事”,但镜流展现的剑道潜力,值得她这一句提醒。
“多谢阁下……!”镜流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已恢复锐利。
她迅速调动残余法力,为自己具现出一套素雅的月白衣裙,遮掩住狼狈。
随后看着黄泉那明显带着目的性的眼神,直接问道,
“阁下救我于水火,想必……是有所需?”
黄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女子,不仅剑心通明,心思也如此剔透。
她不喜欢绕弯子,索性点头,开门见山,
“我需要向‘问罪月’提问。”
镜流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灵魂深处残留的悸动,双手迅速结印。
“唰——”
伴随着虚空的碎裂声,清冷的月华挥洒至整个极乐天,一轮散发着奇异波动的圆月虚影,缓缓在她身后浮现!
“小心,”镜流脸色苍白地提醒,“问罪月的规则很特殊,每次试图击碎它获取答案,都会永久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作为代价。”
黄泉却只是淡漠地摇了摇头,仿佛没听见这警告。
她血色的瞳孔冰冷地锁定那轮悬浮的圆月,腰间长刀“铮”的一声,悍然出鞘半寸!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宣告万物终结的恐怖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极乐天!
刀尖,直指问罪月的核心!
“别装死。”黄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问,你答。”
“否则,就跟我回忘川,永镇于羁留之底。”
下一瞬!
在镜流无比震惊的注视下,那轮象征着全知的“问罪月”,其光滑冰冷的月面上,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起来!
一个巨大无比的、扭曲的哭泣表情瞬间浮现!表情下方,还浮现出一行颤抖的、仿佛用尽全力才写出来的文字弹幕,
「呜呜呜……大佬!求您了!您行行好!去问别人吧!!」
「您想问的那个问题……小的……小的真不敢答啊!!!」
「这要是说了……我家主人非得把我拆了!挫骨扬灰!神魂俱灭啊!!!」
那弹幕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哀求,甚至带上了拟人化的哭腔。
黄泉血瞳中的寒意更盛,长刀又出鞘一寸!
冰冷的刀锋映照着问罪月恐惧的表情,
“你主人拆你,那是未来的事情。”
“你若不答……我现在,就让你体会什么叫……真正的‘拆解’。”
问罪月:「……」
巨大的月面剧烈地颤抖起来,上面的哭泣表情更加扭曲,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和无声的控诉。
最终,那弹幕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认命般地闪烁了几下,变成了绝望的灰白色,
「……呜……」
「您……您问吧……」
「(t_t)」
黄泉满意地收刀入鞘,血瞳紧盯着月面,“告诉我,周牧在哪?”
问罪月:「在沉睡。」
黄泉脸色瞬间冰寒刺骨,恐怖的杀意再次弥漫,
“别跟我耍文字游戏!”
“我问的不是神性,不是那个沉睡的躯壳!”
“是‘他’!最本我的那个意志!现在!何处?!”
问罪月:「……」
巨大的月面瞬间僵住!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如同火山爆发般,无数混乱、崩溃、语无伦次的弹幕疯狂刷屏!
「哇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救命啊——!!!」
「完了完了完了……」
疯狂刷屏持续了足足数息,最终,所有的混乱弹幕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抹去。
整个问罪月的光芒都黯淡到了极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只剩下最后一行细小、颤抖、仿佛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光芒打出的、充满了绝望认命意味的四个字:
「修罗……」
「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