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似乎,他确实无法再这样坚定下去了。
与此同时,一种难言的情绪占据了也望的心扉。
疑惑,惊讶,失落,以及……
——怜悯?
“我不明白……「特殊」的意义,真的,就如此沉重吗?”
他想要去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迈莫瑞斯说出的这些话都是试图感动自己、让自己放弃这个想法罢了,实际上她根本不会为了实现自己的所谓的「愿望」去献上一切。
但无论他如何尝试,心底的声音却始终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
【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话,迈莫瑞斯绝对会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将自己的所有作为「筹码」所奉上。
他完全做不到。
其一,他完全没有牺牲作为「传承」之一的迈莫瑞斯的想法与决心,这一切还需要更为稳重的考虑,
其二——从一开始,迈莫瑞斯展现出这种状态后,也望就越发地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深邃而绵连的、或许能够称之为是「熟悉」的感觉。
莫非是勇者的他与作为传承的迈莫瑞斯之间的某种联系?
就像「纹章」一样?
也望短暂地猜想着。
只是很快迈莫瑞斯的话语就打断了他的思索。
「您放弃了。」
对方的语气听上去相当胸有成竹。
随后,完全没有给他回复的机会,迈莫瑞斯的身体开始逐渐降落回到光滑的地面,与之相同的,她的模样也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
绯红色的魔力纹路逐渐回退,同编织之后收拢起的织线一般,集聚成为一束琉璃般的光芒,卷动着回到了迈莫瑞斯的眼眸之中。
身后垂直淌下的樱红色长河也迅速流淌而散,化作点点星芒消散于这片空间之中。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并非放弃。”
然而,对于对方如此自信的话语,也望却给予了否定。
「哦?」
似乎是有些惊讶于也望的回答,迈莫瑞斯第一次展现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其实也并没有多惊讶,无论是也望的神情还是回答,一切都仍旧处于迈莫瑞斯的预料之内。
“绝对不会放弃。”
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紧紧握成拳,轻轻抬起的右手,也望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再次重复道。
“就算,曾经……已经无法改变。”
翻转过手腕,显露出手背上那已经暗淡下去的纹章。
「的确如此,无论世界如何记载,只需要略微编织,将那段经历遮盖而去,您也依旧能够拯救她。」
迈莫瑞斯缓缓向着也望走去,略感疲惫的双眼微微地闭了起来。
刚才那副姿态,对于力量的消耗着实有些庞大了。
她刚才的话字字无虚。
「记忆」的确无所不能,迈莫瑞斯也的确会为了也望的「愿望」而奉上所有的「筹码」。
——当然,前提是她现在真的有足够的「筹码」。
而至于刚才也望对自己的否定,在迈莫瑞斯看来,他只是有些不愿承认自己的束手无策而已。
这个由她引导而出的「也望」,她是最为了解不过的了。
——懦弱的「勇者」。
接下来,对方就会再次回到之前的那种状态,陷入自我怀疑之中,而自己,则需要想办法查明另一个迈莫瑞斯将勇者送到这里来的原因。
——“不对。”
「?」
迈莫瑞斯停下了脚步,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也望那一如刚才的坚定的目光。
不对劲。
这跟那个她所熟知的也望并不一样。
“不需要遮盖。”
也望那留有一半的金色瞳孔闪烁着令迈莫瑞斯感到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光芒。
“我说过了,我改主意了。”
“无论过去是如何发生的,无论记忆是如何记载的,”
“我都会把烨芙拯救回来。”
“我想要拯救她……不是在过去,而是在——”
“「现在」。”
「……」
迈莫瑞斯看着面前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扬起自信微笑的勇者,陷入了沉默。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
「果然,您是特殊的。」
迈莫瑞斯同样露出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我不知晓您是如何偏移出「引导」的,但您的确短暂地做到了。」
「您的选择,究竟是好还是坏,我无从得知。」
「但您的确展现出了另外的可能性。」
即将到达也望身前时,迈莫瑞斯转过身,背对着对方,隐藏起自己的表情。
「您做的很好。」
「如果是这样的您的话——」
以迈莫瑞斯为中心,魔力的波纹荡漾开来,掠过之处纷纷如骨牌般反转而去,狭窄逼仄的昏暗墙壁将他们挤压在这个压抑的空间之中。
「这次,将会编织出何等的织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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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魔力灯已经即将熄灭,只有灯芯周围残存着丝缕微茫的光亮。
床铺收拾得异常整齐,尚未使用多久的纯色床单之上平整无缺,没有任何的褶皱,叠好的床被静静地蹲守在床尾。
这张床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
「很遗憾,如果我的预料没有出错的话,你的确已经被那个被你叫做「妈妈」的女人抛弃了。」
抱着双腿的少女蜷缩在墙角,埋藏着可爱而脆弱的脸蛋。
戴斯清楚,现在正是少女最为心智脆弱,是自己的大好机会。
“妈妈说过的……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少女的哭腔从未间断过,每一句话说到最后之时都只剩下微弱的喘息,或许是因为极度的饥饿,又或许是因为她也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没有底气。
「别说傻话了!——烨芙,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戴斯突然的怒吼吓得少女一时之间忘记了哭泣,整个人像是炸毛般紧绷了一下。
烨芙仰起腰,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那个并不存在的「人」,但最终依旧一无所获,房间里只有那盏摇曳待熄的灯能缓解少女些许疲倦的精神。
【至少,还没有熄灭。】
少女已然不知所谓地将灯光视为了某种她自己也不知意义的寄托。
“对不起。”
烨芙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再次弯下腰,身体回到原来的状态,背后再次接触到先前那部分已经被她的体温暖得有些许温度的墙壁,
于是烨芙感到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