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烨芙的错啊！”
所有的委屈与孤独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化作冲天的火光燃烧着少女的心脏。
“所以说啊——！”
魔力将竭，微弱的灯光回光返照般，颤巍巍地明亮了那么一瞬。
——然后彻底熄灭，
“碰咚。”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刮过，失去了魔力固定的灯盏被轻易地吹落在地上，内部精巧的机械构造在滚落中发出“咔哧咔哧”的转轮扭动的声音。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烨芙……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本就一直摇摇欲坠的念想终于摔下万丈陡崖，四分五裂的依靠之物再也无法为少女提供那一层本就微不足道的庇护了。
少女霎时便从紧绷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由一个极端飞速地坠向另一个极端，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如同失去操纵的悬丝傀儡，双眼无神地跪坐在了地上。
柔软的腰肢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没落地背靠着角落中的墙体，少女的眼神空洞地仰望着淹没一切光芒的暗影，宝石璀璨的双眸失去了最后的光亮之后，黯淡地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少女，陷入了绝望。
「……」
「嘁。」
明明确实是她想要的结果，戴斯却感到了无比的恼怒。
她甚至就连动用那份独属于「传承」的力量都动用了，却丝毫无法激起烨芙的「怨恨」。
这样的结果只有一种解释。
——身为「血族」的烨芙，即便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也根本不存在「怨恨」这种想法。
简直荒谬。
就算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不可、理喻。」
明明拥有着这股庞大到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却是一个没有复仇之心的懦夫，彻头彻尾的弱者。
这样的人，不配与她同行。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算把少女彻底毁掉，戴斯也不会有分毫犹豫。
事已至此，她决定使用最初——也是最后的手段。
暗红色的魔力从烨芙的心脏中，沿着血管开始四散流动。
「卸下你的抵抗。」
烨芙感到眼前一阵晕眩。
似乎是过热的机器在沸腾轰鸣。
燥热感袭遍全身。
“好……热……”
意识越来越模糊。
汗水浸染着她身上一层层裹得严实的厚重衣服。
【不可以脱掉……】
会被发现的。
自己是「异类」的事实。
会被讨厌的。
少女身上的衣服捂得更严实了一些。
汗水与泪水在眼角汇聚合流，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虽然本就看不清任何事物，
有那么一瞬少女甚至觉得眼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放纵你的欲望。」
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想要「那个」……
「那个」——叫做……
【诶？】
少女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忘掉了「那个」的名字。
「血，你的欲望，是鲜血。」
啊……是叫做「血」……没错呢。
好饿……想要……「血」……
原本迟钝无比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极致。
最后的防线也溃败之后，暗流之下的饥饿感终于开始涌上大脑，瞬间便彻底淹没了少女的理智。
空气中，是血的味道。
酸涩而又腥臭，但是，有「血」的味道。
虽然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敏锐的鼻子依旧能够告知少女这样的讯息。
少女沉默着，颤巍巍地站起身子……
“咚——！”
意料之中的没有站稳，她狼狈地、直直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但这都阻止不了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少女的行动。
双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那就用手一点一点地爬过去。
身上的衣服太过累赘，那就把它们全部丢掉，
而那些不能直接脱下的衣服……
象征性地纠缠几番之后，少女展现出了她从未显露过的力气——只用一只手臂，便将厚重的棉布衣服从领口处撕裂开来。
丧失理智后的行动全然没有技巧可言，全然由仅存下来的蛮力做出的行为也并不美观，
但这一刻，绝对的力量对于这样一个失去理智的「野兽」而言，无疑是更加有用的东西。
随着最后一件衣服被撕扯成两半，从少女的光洁的背上滑落，那被埋藏、挤压到几乎要变形的双翼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片刻地舒展。
终于爬到了——终点是那些已经发了霉、漂浮着令人作呕的绿色霉块的血袋。
少女不会计较这些。
血液尽数下肚。
味道如同外观一样，令人作呕。
但是，
【很……美味。】
而且——
还不够。
还不够。
还需要更多的「血」。
毫无征兆地，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几幅画面。
——邻居的洛卡小姐，面包店的德林爷爷，服装店里的库里奶奶……
……
露出脖颈，让自己依偎在怀里，吸食血液的——「妈妈」。
「意识到了吗。」
「所有人，都是你的「食物」。」
「鲜血，无处不在。」
「此刻，开始，狩猎。」
「杀戮，汝之渴求。」
「鲜血，汝之渴求。」
「欲望，汝之渴求。」
「复仇，汝之渴求。」
戴斯的声音如书中所记载的——森林深处最善于引诱的魔女，扇惑人心。
【我……渴求……】
【血……？】
这就是她所渴求的东西吗……
【唔……】
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是这样的吧……？
“杀……戮……”
仅仅只是说出来就感觉到难受的词汇。
“我……想……要——”
——【不要放弃啊——-！】
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中断了少女模糊的意识。
有某种神奇的魔力，托举着沉溺在深海之中的少女向上浮起。
【！】
“……不对！”
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她想要的明明是——
是——
是……
【什么啊……】
好奇怪，为什么，想不起来？！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啊？
从深海中漂浮起一段距离，却依旧沉溺于海水之中。
脑子里，更加混乱了！
「……失败了吗。」
戴斯的语气平静了下来，这本就是一次没有把握的尝试。
「不……还没结束。」
烨芙的饥饿感依旧在纠缠着她，只有真正的鲜血才能止住她的渴求，而现在，她会从哪里获取血液？
只要能开出第一个口子——
【好饿……】
“想要……血……”
——总是出现在各种餐厅里的潘德拉贡小姐，还有总是跟在她身边的德科茨因先生，有一匹跑得很快的白马的克洛德先生……
「伤口」中不断涌出甜美鲜血的「妈妈」。
又来了，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意义不明的画面。
【！】
「伤口」？
「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
极度的饥饿感让少女几乎无法继续再思考下去。
臃肿的翅膀也在进一步消耗着少女为数不多的体力。
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好碍事……
少女的右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了左翼的中部。
“啊啊啊啊————！”
毫无征兆地，少女的口中发出了凄惨至极的悲鸣声，如果没有戴斯刻意地隔绝的话，或许整条街都会被这道夸张的惨叫所惊醒？
咯咯作响的、令人感到不适的骨骼断裂声与皮肤撕裂的可怖的声音也被这撕心裂肺的惨叫所完全掩盖了过去。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疼痛感甚至快要压过胃里传来的饥饿感了。
“咚——”
巨大的翅膀于是重重地坠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与之同时的，一股滚烫的液体沿着少女的胴体直直地流淌而下。
“嘿嘿。”
找到了。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