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逆转乾坤,乾坤是天地,逆转乾坤就是逆转天地。但我等毕竟是人,人力终有不及之处。逆转天地说大了。所以逆转乾坤,指的其实是逆转时空。传说,登峰造极的逆转乾坤可以让一个人白发一夜变青丝。如谢施主这样的,就差不多,但还多了一些,那便是穿越时空。”
顶着巨大的惊讶,谢瑶和张梓禁继续听静虚大师说道:
“当时,白施主就是让洛城的时间来到了瘟疫前三天。虽然不能直接治病,但可以找到瘟疫的来源,并避免这场瘟疫。”
说到这里的时候,静虚大师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他说:
“阿弥陀佛。但这终究是有违天道的,白施主这次以后也大病了一场。他后来之所以早早离世,不仅是因为被贬,更是因为他元气已伤。”
终于,张梓禁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梓禁,老衲的命是白施主救的,所以做的一切也都是应该的。”
“和你无关,这是我外祖父心甘情愿的。”
张梓禁抬手搓了搓脸,认真的说。
静虚大师闭目合手,没有说话。
见张梓禁有些悲伤,谢瑶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同时开口问道:
“大师,逆转了这么多天,一整个城的人都起死回生,这么大动静不可能瞒的住所有人。可大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记载,这又是为何?”
“你们也知道,白家原本是大良第一玄术世家。在入朝之前,自然不必说。入朝之后,因为知道乾坤镯的动静太大,每一任白家家主,从前都尽量不动用它的力量。所以陛下也是不知道此事的。可白施主为了救人,就顾不得这些了。”静虚大师说。
“所以陛下知道了,这才对乾坤镯起了心思。”张梓禁默默补全了静虚大师的话。
静虚大师没说话,但却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外祖父被贬,真的是意外吗?”
这话一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其实张梓禁并不需要别人回答,因为他早就知道白令仪被贬不是意外,只是他从前只以为这件事和何胜、余忠有关。他甚至怀疑,这件事和悯丞相也有关,偏偏就是没怀疑过嘉佑帝。可现在,不一定了。
见张梓禁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谢瑶担心的叫了他一声:
“梓禁,你没事吧?”
张梓禁回过神来,回答:
“没事。刚才说到哪儿了?”
“陛下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封锁了消息。三十年过去,现在应该也只有洛城的某些老人还记得这件事了。”静虚大师默默的说完了谢瑶刚才那个问题答案的最后一句。
三人又相对沉默了许久,静虚大师才又问了一句:
“梓禁,你已经把乾坤镯交给了陛下了吗?”
“是,它现正供奉在护国寺。”张梓禁说。
“不在你手里也好。”静虚大师说。
可说完,他又忍不住提醒张梓禁:
“梓禁,陛下年纪大了。人人都想追求长生,更何况是他。你……”
“我知道。”张梓禁回答的很淡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卷起了袖子,手腕上一道刚刚愈合的伤口清晰可见。这道伤口谢瑶之前就看过,当下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
“陛下已经取过一次血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多。”
“你……”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张梓禁确实是有数的,他和李成责已经在准备了。等侯府的事处理完了,就该是余家人了。他们会从余忠入手,一点点撬动整个朝堂。如今他们只是要加快速度才行。
看张梓禁有数,静虚大师也放了心。既然说完了,他就放这对小夫妻走了。本来他想和张梓禁下下棋,论论佛法的,可刚才的事给张梓禁的冲击太大了,静虚大师也不能强留他在这里。
……
张梓禁和谢瑶走出禅房的时候,一个沉着脸,一个一脸担心。
“梓禁。”
“我没事。就是……心里有些郁气。”
“我陪你多待一会儿吧。”谢瑶说。
“不用。在屋子里待的更闷,现在才中午,吃完素斋,我们在山上转转吧。今晚就留在山上,明早去上头香。”
“好。”
……
西山很大,红叶寺周围有不少好风景。尤其现在是秋天,满山的红叶可不是盖的。
秋深,霜枫尽染。千山红遍,层林如血,却无半分肃杀之意,反透出几分寂然禅意。山径蜿蜒,落叶满阶,偶有风过,红叶簌簌而坠,不疾不徐,似悟透生死,从容委地。
一株古枫斜倚断崖,枝干虬劲如老僧入定,叶叶皆赤,如佛前长明灯焰,灼灼不灭。远处钟声杳杳,荡过层峦,惊起寒鸦数点,振翅时掠动枝头红叶,翩然如散花天女。暮色渐合,山霭浮沉,枫林浸在斜照里,红得愈发深邃。万叶同寂,不争不鸣,只静待西风,待那一场绚烂的涅盘。
谢瑶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风景,但身边多了个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
晚间,谢瑶和张梓禁在山上的客房住下了。第二天早上,他们轻而易举的就上到了头香。
晨钟初歇,山岚未散,红叶寺的朱漆山门半掩,檀香幽浮。
谢瑶素手拈香,指尖如凝霜雪,三柱线香并立,烟缕袅袅直上。张梓禁静立一侧,玄衣广袖被风微微掀起,眸光却落在谢瑶低垂的眉眼间,始终没有挪开。
“愿佛祖庇佑。”谢瑶轻声道。
张梓禁亦走上前,接过沙弥递来的香,与她并肩而立。香火明灭间,二人衣袂交叠,说不出的相配。
殿外古柏森森,偶有落叶飘入经堂,静虚大师合掌低诵,梵音如潮。
“一愿山河无恙,二愿故人长安。”
而那未曾出口的第三愿,终究随香灰寂寂,落入了佛前的莲灯里。
……
上完头香,两人又去听了静虚大师讲的早课。吃完早膳,他们还陪着静虚大师论了一上午的佛法。当然,是张梓禁和静虚大师论,谢瑶笑着听。好在她从前没少来红叶寺,听这些也不算完全听不懂。
一直到日上中天,谢瑶和张梓禁才徒步下山,离开了红叶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