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骤然寂静。
萧珹钰望着妻子认真核对账目的侧影,喉间涌上难以言喻的酸涩——
当年他在书房熬红了眼才识破的把戏,如今竟被她一眼看穿。
叔父抚着胡须哈哈大笑,亲自斟了杯茶递来:
“不愧是皇族教养的姑娘,萧家有你,珹钰这担子能轻些了。”
回房的路上,阮卿卿捏着账本的手微微发颤。
萧珹钰解下披风裹住她:“怕了?”“不是。”
她仰头看他,眼中有星子闪烁,“只是忽然觉得,这场婚约或许真的是...天作之合。”
话音未落,春风卷着落花扑进怀里。
萧珹钰望着她发间沾着的桃花,鬼使神差地伸手摘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怔。
远处传来仆人们准备午膳的声响,却仿佛都成了背景。
晨光里,他第一次觉得,那些蛰伏隐忍的岁月,或许都是为了此刻,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旁。
当夜书房的烛火燃得正旺,阮卿卿握着狼毫的手悬在账本上方,墨迹在宣纸上晕开细小的花。
萧珹钰倚着门框,看着妻子蹙着眉核对绸缎庄往来信函,发间银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忽然想起白日里她在祠堂揭穿账本漏洞时的模样——明明生得这般娇柔,目光却比他账房最锋利的算盘珠还要锐利。
\"在看昨日的纰漏?\"他走近时带起一阵风,案上的信笺沙沙作响。
阮卿卿头也不抬,玉指轻点某处:\"叔父名下的商铺,为何绸缎进货价比别家高出两成?\"
话音未落,烛芯突然爆开个灯花,将她眼底的疑惑照得透亮。
萧珹钰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母亲留下的玉镯——
那是他十六岁归来时,叔父唯一允许他保留的物什。
\"早年叔父扶持我,总要些回报。\"
他的声音裹着夜色般的深沉,\"只是没想到,这习惯延续至今。\"
窗外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响,阮卿卿搁下笔,起身将披风披在他肩头:\"明日我去同叔父说。\"
见他欲言又止,她狡黠一笑,耳坠上的珍珠轻轻摇晃,\"别忘了,我可是皇族宗室,说句话总比你这晚辈管用。\"
三日后的家宴上,阮卿卿以茶代酒敬向叔父。
青瓷盏碰撞时,她不着痕迹地将新制的账本推过去:
\"侄儿夫妇想着,绸缎庄既由夫君打理,不如账目也...\"
话音未落,叔父身旁的侍妾突然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阮卿卿裙裾上。
萧珹钰几乎是瞬间起身,锦帕已按在她被烫红的脚踝处。
他抬头时目光如刃,扫过侍妾慌乱躲闪的眼神:\"还不快拿烫伤药来?\"
厅内气氛凝滞如冰,叔父轻咳一声打破僵局:\"珹钰媳妇说得有理,明日便将铺子的钥匙送来。\"
回房路上,阮卿卿跛着脚却笑得灿烂:\"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萧珹钰揽着她的手紧了紧,想起白日里收到的密信——叔父近日频繁接触京城另一世家,似有扶持旁支继承家业之意。
月光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声道:\"往后出门,多带些侍卫。\"
春夜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阮卿卿倚在窗边,听着雨打芭蕉的声响,忽然想起婚前对这桩婚事的抵触。
那时她以为,嫁给一个商贾之子,不过是皇族用来拉拢势力的筹码。
可此刻,看着萧珹钰冒雨从书房归来,发梢还滴着水。
只为给她送一盏安神汤,心里某处最柔软的地方悄然塌陷。
\"在想什么?\"萧珹钰用干巾替她擦去窗棂溅来的雨水,指尖擦过她脸颊时微微发烫。
阮卿卿转身时撞进他深邃的眼眸,烛火摇曳间,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在想...幸好嫁的人是你。\"
雨声渐急,纱帐被风掀起又落下。
萧珹钰低头吻住她时,尝到了她唇上残留的桂花蜜香。
窗外惊雷炸响,却惊不散屋内缱绻的温度。
惊雷炸响的刹那,阮卿卿本能地往萧珹钰怀中缩去,却撞进一团带着雨意的温热。
他身上的衣料早已被雨水浸透,此刻却固执地将她护在身下,掌心贴着她泛红的脸颊。
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肌肤,呼吸间带着灼热的温度:“还怕?”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她眼尾颤抖的泪痣。
阮卿卿望着他被雨水打湿后愈发深邃的眉眼,忽然想起昨夜他说起在老家躲避债主时,也是这般将她护在身后的姿势。
心跳如擂鼓,她鬼使神差地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他微张的唇。
这个笨拙的吻让萧珹钰浑身紧绷。记忆里无数个独自打拼的寒夜,此刻都化作她唇间残留的桂花甜香。
他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舌尖撬开贝齿,在她慌乱的嘤咛中加深这个吻。
绣着并蒂莲的喜帐被风掀起又落下,烛火在缠绵间摇曳不定,将交叠的身影投在雕花屏风上。
阮卿卿的指尖陷入他后背,感受着肌理下跳动的炽热。
当他的唇辗转落在她颈间时,她终于意识到这场婚姻早已超越了家族联姻的范畴。
衣服上的金丝硌得皮肤生疼,却抵不过他掌心的温度。
萧珹钰的吻一路向下,在她锁骨处留下浅浅的印记,低声呢喃着:“若不愿...我便停下。”
回应他的是更紧的拥抱。
阮卿卿扯松他束发的绸带,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在烛光中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她从未想过,那个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萧当家,此刻眼底只有她的倒影。
床榻摇晃间,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滑落,月光从窗棂缝隙钻进来,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
雨不知何时停了,更漏声里,萧珹钰将浑身发软的阮卿卿搂进怀里。
她耳尖通红,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逐渐平稳的心跳声。
指尖无意识划过他背上交错的旧疤,那是早年与人争执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最动人的勋章。
“疼吗?”她轻声问。
萧珹钰低头吻去她额间细汗,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现在有夫人疼我。”
窗外蛙鸣渐起,他替她掖好被角,望着她发间散落的珍珠钗。
忽然觉得,所有的隐忍与蛰伏,都不及怀中这抹温热来得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