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因打勾的手猛地顿住，“怎么了？不是已经分析出来了吗？”
黎鸢摇摇头，“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一道题30分，两道题60分，这到底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
宇文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光。“跟前面两道题相比，判断题分数异常的高，很可能是逻辑陷阱。”
后排一个玩家喃喃道：“可…可投影仪里的画面很清楚啊，小辰是真的穷，其他人都是装的……”
黎鸢说：“我们看到的画面，是谁给我们看的？是李老师，是这个学校。他们在引导我们，用一个看似真实的片段，让我们变成审判者，去裁定谁该得到补助，谁不该。”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在教室里炸开。
另一个玩家附和：“黎鸢说得对！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是考生，不是评委！为什么试卷要把我们放在道德和规则的制高点上，去评判另一个人的资格？”
“这题根本不是考我们谁穷谁富，”宇文舟接过话头，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击。“这是在考我们愿不愿意成为规则的帮凶！规则给了我们权力，让我们用这权力去剥夺本该属于弱者的东西，以此证明我们遵守了这套扭曲的逻辑。”
祁因猛地一拍桌子，文具被震得跳起。“我就说这题透着邪性！合着我们答个题，还得帮着学校欺负人？”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先前那些因恐惧而匆忙选择正确答案的玩家，此刻脸上都露出了挣扎和反思。
他们看着试卷上“小辰”那个孤零零的名字，再想到那个蜷缩在角落、啃食作业本残页的瘦小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我们口口声声说要对抗规则，对抗‘绝望高中’的不公，可现在，我们却要在这张试卷上，亲手把不公盖章生效。我们凭什么决定小辰应不应该得到补助？就因为规则说强者有理？”
黎鸢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看看这些选项，看看这些理由——张明抢饭盒是‘帮助减肥’，李华砸人是‘督促学习’，老师训斥提问是‘维持秩序’。这不是考试，这是驯化！他们要我们习惯用这套扭曲的逻辑去思考，去接受霸凌，去成为下一个施暴者！”
瘦高个玩家划掉了试卷上的答案，“我不答了！我宁愿不及格，也不选那些浑蛋！”
“对！”另一个玩家响应，“凭什么小辰就该被欺负？就因为他穷，就因为他没背景？”
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了笔，他们看着试卷上“小辰”名字后的空白，仿佛看到了那个在绝望中挣扎的少年。
有人开始在名字后面打勾，有人则直接划掉了所有预设选项。
“叮铃铃——”
刺耳的下课铃突然响起，比广播里预告的60分钟早了至少十分钟。
教室的门窗“砰”的一声自动紧闭，厚重的金属插销从外面落下，发出冰冷的撞击声。
所有玩家都惊得站起身，只见前方的投影仪屏幕再次亮起，不再是教室的场景，而是切换到了一个装潢奢华的办公室。
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他修剪整齐的黑发和搭在扶手上的、戴着名贵腕表的手。
他没有转头，声音通过音响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看来，你们对‘规则’有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这声音……
黎鸢瞳孔骤缩。
是江辰！
男人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判断题的答案应该是【小辰】和【张明、李华、王强】。现在，立刻修改你们的答案。”
祁因第一个吼回去：“凭什么！小辰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凭什么？”男人轻笑一声，终于缓缓转过身。镜头依然模糊，只能看到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冰冷弧度，“因为这是‘绝望高中’，因为规则由我制定。你们享受着学校的‘资源’，就该懂得感恩，懂得服从。”
黎鸢心中暗自腹诽：啧…这演技，真招仇恨。
虽然黎鸢知道江辰是在故意扮演恶人，但是她真的生气了。
“感恩什么？感恩入校考核让我知道我就是个穷屌丝？感恩你们拿别人家庭开玩笑划分三六九等？还是感恩你们把霸凌包装成——这就是现实世界！”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凭什么你们认为你们就是对的？我们就是错的？明明就是在压迫我，却还要捂我嘴，你敢干那窝囊事，你怎么不敢挨骂？”
“哦！因为我说的句句在理，怕更多的人反应过来，最后你那屁股没捂热的位置不稳？拿别人的希望来满足你的‘爱慕虚荣’，‘绝望高中’的绝望从来不是学生、也不是紧张的学习、更不是几条冷冰冰的规则带来的。因为制定规则的人剥夺了大家的希望，所以这所学校里只有绝望。”
空气陷入短暂的寂静，最后一句“绝望”还在教室里回荡。
男人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冷笑一声。“看来，你们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在这个学校，反抗规则的下场……”
他话未说完，教室门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的声响。
透过窗户，玩家们惊恐地看到走廊里涌来一群教职工。
那些在入校考核中出现过的独眼保安、面无五官的教师、眼球怪物……他们手中挥舞着警棍、教鞭，甚至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既然你们不懂感恩，那就让老师们好好‘教育’你们，什么叫做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