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好不容易将祁因送到他的新宿舍。
黎鸢用祁因口袋里的门卡刷开房门，尉迟恭雪帮忙把人扶到床上。
祁因一沾到枕头就鼾声大作，嘴里还在念叨：“黎鸢……别走……”
“这个死混球，帮搬来第一天，宿舍就被熏臭了。”黎鸢小声嘀咕着退出房间。
走廊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谢谢你陪我回宿舍，黎鸢。”
“是我该谢谢你帮我送祁因回来，不然他那头死猪早把我压半路上。”
尉迟恭雪微微一笑，眼神却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摇摇头，“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训练。”
黎鸢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宿舍。
走出几步后，她回头望去，尉迟恭雪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鸢快步走回宿舍，用热水冲刷掉身体的疲惫。
她擦着头发，看向镜子时想起宇文舟在表彰大会后反常的举动。
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甚至有些孤傲的青龙，今天像个被冷落的孩子提前离场。
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家伙肯定是心里不舒服了。
黎鸢拿起通讯器，思考该怎么和宇文舟说。
【今天谢谢你的配合，表彰大会结束后没看到你，还好吗？】
消息发出后，许久没有回应。
黎鸢以为他已经睡了，正准备放下通讯器，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无妨】
宇文舟的回复简洁得像他的人。
【真的没事吗？今天看你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在关注我，觉得被忽略了？】
对面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黎鸢几乎能想象出宇文舟坐在书桌前，手指抵着下巴，镜片后的灰色眼眸如何复杂地闪烁。
【并非如此。只是在思考封神计划的某些细节。你的晋升……让我意识到一些被忽略的变量】
黎鸢心中一凛。
封神计划——这个从未在公开场合提及的词汇，宇文舟竟会对她提起。
【如果你有什么困扰，可以跟我说】
黎鸢打字的手指顿了顿。
【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可以听你说说】
这一次，宇文舟回复得更慢了。
黎鸢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直到眼皮开始打架，通讯器才再次震动。
【……无妨】
宇文舟的消息依旧简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你刚经历S级副本，又晋升SS级，早点休息】
黎鸢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忽然笑了。
【好，你也早点休息】
回复完，她关掉通讯器，躺在床上休息。
夜色如墨，泼洒在朝歌总部银灰色的建筑群上。
全息投影的“朝歌”二字在夜空中散发着幽蓝光芒，映照着顶层一间书房的落地窗。
宇文舟站在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冷却的清茶，镜片后的灰色眼眸里，倒映着窗外沉沉的山影，也映着他内心翻涌的波澜。
通讯器屏幕上，黎鸢最后的消息还亮着。
【好，你也早点休息】
他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将通讯器放在书桌，目光落在了桌角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上。
那是宇文家族的家徽，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被弯月环绕，此刻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想起了自己刚来朝歌的日子。
那是十年前，朝歌刚刚成立。
他作为宇文家族百年一遇的先知，带着家族的荣耀与使命踏入这片土地。
彼时的朝歌尚在初创阶段，一切都显得粗糙而充满野心。
当他一头标志性的白发、一双洞察先机的灰色眼眸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迎接他的是毫不掩饰的敬畏与追捧。
“宇文先生，您看这个副本的攻略方向是否正确？”
“宇文舟大人，下一次诡世界侵蚀的预警时间能确定吗？”
“先知，求您帮我推算一下这次晋升的概率……”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焦点。
人们称呼他“宇文先生”、“宇文舟大人”，甚至带着迷信色彩地称他为“先知”。
他的每一次“超强推理”都被奉为圭臬，他的每一个建议都被迅速执行。
会议室里，高层们会认真听取他对诡世界的分析；训练场上，教官们会按照他制定的方案指导玩家。
他就像朝歌的灯塔，站在智慧的顶端，接受着所有人的仰望。
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
家族的光环、“先知”的身份、近乎百分之百的推理准确率，这些都为他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
墙内，是他掌控一切的秩序；墙外，是众人的信服与追随。
他习惯了这种被需要、被敬仰的感觉，如同习惯了每天清晨必须喝一杯宇文家特制的清茶。
直到黎鸢的出现。
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眼神里带着倔强与疏离的女孩，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展露锋芒的人。
“所以您的意思是，任何超出掌控的事物在你们看来都是坏东西。按照你们的认知，像我这种众叛亲离的‘废物’就应该烂在泥地里，永远不见天日。我说得对吗？宇文前辈。”
他第一次在自己的推理中发现了被忽略的变量——黎鸢的假设，恰恰是他基于“正常逻辑”而排除的可能性。
后来，训练场的冲突、【刑期无期】副本的SSS评价、【绝望高中】副本中操控雷电的神乎其技……
黎鸢像一颗横空出世的彗星，以惊人的速度崛起，一次次打破朝歌的记录，也一次次将他从“绝对焦点”的位置上悄然撼动。
尤其是今天。
表彰大会上，当朝歌最高负责人宣布黎鸢晋升SS级、代号“应龙”时，全场的欢呼与瞩目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他站在她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所有目光都越过他，聚焦在那个身着暗银色SS级制服的女孩身上。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被忽视，被遗忘，像一件陈列在角落的旧物。
“SS级……应龙……”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茶杯，指节微微泛白。
茶水晃荡，映出他有些扭曲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