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端,你亲戚啊?”
卢圣玲感觉妇人脸生,嫁到西头村七年,从没见过。
张怀端犯迷糊,看着那张黑黢黢的脸,一点印象没有。
“张万全,这真是张万全家……”妇人边哭边嚷嚷着。
卢圣玲愣了下,张万全?名字咋听着有点耳熟?
刘汉三快步进院子,瞅着妇人仔细打量半天,“你是……秦爱华?”
妇人止住哭声,抹抹眼泪看着认出自己的人,双唇激动得颤抖,“汉三……”
说着,人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握着刘汉三的手。
屋外的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秦爱华是谁啊?”黄志国一脸问号。
这来要钱的,咋还吃上瓜了?
“翠萍,他跟你爸好像认识,该不会是给你找的后妈吧。”二楞子起哄。
刘翠萍气得瞪他,“二楞子,闭嘴。你没听见她喊的是张万全吗?”
刘翠萍一提醒,几个人又寻思起来。
卢圣玲暗戳戳地扯了下张怀端的衣角,“张怀端,她好像跟你爸认识。”
话音落下,刘汉三就回头跟堵在门口吃瓜的年轻人说,“你们谁去把村长喊过来,就说万全媳妇儿回来了。”
张怀端和卢圣玲面面相觑。
“张怀端,她……她是你妈?”
卢圣玲不敢相信,不是说婆婆出生富贵,怎么现在看来,一身狼狈,倒像是逃荒过来的。
黄志国这会手还被黑球咬着,去不了,让二楞子去。
二楞子可不就喜欢凑热闹,拔腿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路奔向村长家。
卢圣玲去堂屋搬了两把凳子出来,让这个叫秦爱华的中年妇人和刘汉三坐下说话。
又给二人倒了两碗水。
秦爱华捧着碗,一双手糙得跟老树皮似的,大概是渴了,仰起脖子,一口气将碗里的水咕哝完。
卢圣玲把堂屋的暖水壶拿出来,又给她倒了碗水。
秦爱华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大概是走了不少路,一双鞋子磨破,两个脚指头从鞋子里钻出来,冻得发红。
卢圣玲心里犯嘀咕,这真是张怀端的妈?自己的婆婆?
怎么落魄成这样了?
倒不是嫌弃,就是有点心疼。
张怀端仍有点反应不过来,被卢圣玲扶着坐一旁,视线一直落在妇人身上。
心情极为复杂。
“汉三,我家万全呢?”秦爱华左右一扫,看到一帮子年轻人,陌生的面孔,一个都不认识。
也是,她离开西头村,还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能认出刘汉三,算眼力不错了。
“你家万全早走了。”
“走……走了?”秦爱华不明白。
“都走了二十多年了。”
刘汉三话音一落,秦爱华啪得一下,从板凳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地板上,拍腿大哭。
卢圣玲连忙把人扶起来,心里寻思着是该喊妈,还是叫阿姨?
想到张怀端这边没开口,她也不好开口,就喊人阿姨。
秦爱华的注意力这才落到卢圣玲身上,刚才瞧见这姑娘进屋搬凳子,又是倒水的,说明这房子是她家的。
三十年前,秦爱华离开西头村时,女儿才三岁,就长这么大了吗?
“毛毛……”秦爱华眼眶泛红,泪珠子跟下雨似的啪啪往下掉。
老树皮般的手,紧紧握着卢圣玲的手。
卢圣玲愣了下,“阿姨,您叫我什么?”
“毛毛,你是我的毛毛啊,毛毛,我是你妈。”
卢圣玲云里雾里,阿姨是不是累糊涂了?
难道不该是抓着张怀端的手母子相认?
“爱华,她不是你家毛毛,你家毛毛已经嫁人了,这是万全他儿媳妇。”刘汉三笑着解释。
她离开西头村三十年,对很多事不清楚,想必连张怀端都不认得。
“万全儿媳妇?张万全有儿子了?他后来再婚了?”
秦爱华脏兮兮的老脸一垮,有点接受不了。
张万全那个穷鬼,离了她怎么还能找到其他女人?
卢圣玲听了半天,感觉这位老阿姨不像是张怀端他妈,倒像是大姐张怀妆她妈。
可大姐她妈不是死了很久吗?
“汉三叔,这位是?”
卢圣玲话音刚落,村长过来了。
听二楞子说刘汉三找他,老脸沉得跟鞋底似的,一脸不情愿。
“刘汉三,你又给我惹……”
话没说完,旁边的秦爱华又一把抓住村长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村长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扶起来,奈何年纪大了,扶不动人家。就喊卢圣玲和陈彩凤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把人扶到板凳上坐下。
村长没认出来,以为是哪个村闹饥荒,流浪过来的。
“村长,这是秦爱华,万全那个跑掉的媳妇儿。”
“哪个?”村长没反应过来。
张万全一辈子娶了两个媳妇儿,两个媳妇儿都跑了。
“秦爱华,怀妆她娘。”
村长震惊地看向秦爱华,低着头细细打量那张脸,虽说过去三十年,人是老了许多,五官还是能看出当年的样子。
还真是张万全那个跟人私奔的媳妇儿。
都过去这么久,这女人咋还有脸回来?
卢圣玲暗暗戳了下张怀端,险些认错婆婆。
“秦爱华,你不是跟男人走了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秦爱华哭哭啼啼,“吴村长,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万全和毛毛……我知道错了,村长,我这回回来,就是想好好过日子。”
“行了,别哭了。”村长头大。
这都消失了三十年,到老了知道回来?要是万全还活着,指定得抄家伙撵她走。
“万全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你家毛毛也嫁人了,你跟谁好好过日子去?这西头村,已经没你的地儿。”
秦爱华憋着眼泪,憋了好一会,终是没忍住,呜地一声,哭得跟鸡打鸣似的。
“我说,你能不能别哭啊?在人家新修的房子里哭哭啼啼的,不吉利。”刘汉三有点瞧不惯这女人的作风。
别说张万全死了,就是还活着也不可能接受这女人回来。
“吴村长,我跟万全还没离婚呢,就算他人死了,可他这房子得有我的份。”
秦爱华瞅着新房,是跟走那会大不一样,看来日子过得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