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王被软禁的消息,早已在玉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四个准侧妃家,看到这变数,谁都不敢吱声。
大家都知道,宫里出了事。
是小北王搅动了一场宫中彻查。
可具体发生什么,没有几人敢多问,也无人敢传出去。
至于宫里,宗人府在严查,把皇后娘娘的身边人带去各种逼供。
有人熬不住刑讯,最后交代了实情:
十皇子拓跋嘉棠根本不是真正的十皇子,确是东宫王婕妤所生之子——是皇后的亲孙子。
此事上禀天听后,皇帝跑去皇后处,大吵了一架。
皇后为保孙子,无奈之下,跪地承认,“的确是臣妾替换了孩子,毒害了宣王,更把这一切推到了长公主身上,但这一切,拓跋嘉棠根本不知情。请皇上莫要降罪于他……”
皇帝大怒,夺了皇后册宝,暂未废后,紧跟着又将拓跋嘉棠拘禁于永宁宫。
长公主因涉及调查先太子旧案,被幽禁于宗人府。
这些事都秘不外传。
可安北王,有功于社稷,不能无故被看管起来,且安北王还在查北胡奸细,这件事,无人接手,是会出乱子的。
于是第三天,皇帝就下了圣旨,放萧临出府,继续办案。
*
圣旨传到安北王府时,韩景渊正在吃中膳。
孟总管亲自来传的诏:“陛下口谕,着令安北王继续调查北胡细作一事,并即刻进宫见驾。”
午后,韩景渊在御书房见了乾帝。
没人知道乾帝和韩景渊说了什么。
当天晚上,长公主被遣送回府。
乾帝传令:“长公主私查前太子旧案,有违圣意,罚三年俸禄,幽禁一个月,即刻起执行。”
消息传到王府,谢兰台惊讶极了:
前世的死局,这一世竟有了这样一个转折。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前世的时局,在悄悄发生转变。
*
陆霄也惊讶,听说这个消息后,他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嘴里不断重复着:“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啊……“
按理说,萧临也会受到惩罚的,不是光软禁几天就能完事,萧临会被重重打上一顿。虽然没重伤,但是,会卧床好些天……
韩太妃会进宫,却给太后下了毒,当场就被太后毒打致死,紧跟着,长公主身边有人跑出来告发:
长公主暗中在勾结各地方守军,意图逼迫皇上下令重查东宫旧案。
这些事,为什么没发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陆霄想不明白,宫里发生的事——谢兰台知道不多,她也没那本事,左右事态的发展,可这一世的发展,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个晚上,陆霄悄悄去见宁王。
宁王很不高兴,“你不是说,长公主会被赐死,韩景渊会失宠帝前,老太妃会被打死,为什么,这些都没发生?”
陆霄跪地,叩了一个头,为自己圆场道:
“王爷,时机未到,现在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一切发生在萧临成婚后。
“现在还有一个月。能让皇上赐死长公主的契机还没到,韩景渊做的事,也还没足够震怒皇上,老太妃还没被逼上绝路去逼迫太后……”
他舌灿莲花,语气则是恭恭敬敬的:
“请您耐心一点,至少宣王变成痴傻,已成事实;宣王的幼子也已一命呜呼……
“皇后更是失了一宫之主的作用,以后,皇贵妃衔领后宫,成为真正主事之人。如今这一切与您而言,都是优势……”
宁王想想,的确如此。
在之前,宣王一直压在他和齐王头上,只要他一直表现得假仁假义,又是皇后名下的皇子,他们想争得东宫位,太难了……
眼下,父皇只能二选一。
“怎么把齐王处理掉?”
宁王冷静再问。
“等萧临成亲后,齐王的好日子就会到头——齐王暗中在谋划的事,是萧临查出来的,齐王会被萧临杀死,但萧临将这件事伪装成了自杀……”
凭着前世的记忆,他说得信誓旦旦:“到时只要揭穿他,皇上就会拿他问罪,未来整个大乾朝,就只有您有资格继承皇位!”
宁王虽然将信将疑,但是齐王暗中在私铸兵器的事,他也是有耳闻的,就是一时查不出他把据点设在何处。
这事,不能由他查出,皇帝疑心重,会觉得他在刻意针对齐王。
由萧临调查,的确很好。
那就等着他助自己除掉齐王吧!
*
这一天,韩景渊没回府,只让人往家里传了一句话:“忙,今日不回家。”
晚上,谢兰台悄悄回了一趟谢府,看了一眼老祖母,老太太还是没醒,好在除此之外,一切安好。
第二日傍晚,谢府有人来报说:
“老太太醒了,想要立刻见到姑娘。”
谢兰台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就让人备马车,立刻去谢府,却在门口遇上了韩景渊:“去哪?”
“祖母醒了,让我过去一趟?夫君忙了一天,快去休息……我去去就回……”
她匆忙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拉住。
“怎么了?”
她一脸疑问。
“我同你一起去。放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韩景渊扶她上马车。
他跟着钻进。
路上,谢兰台问:“这一天一夜,夫君在干什么?”
“在抓北胡细作……我把丽娘送回去了,这边的细作一个都不能放过,以防有人把丽娘曾被我抓住过的消息传回去……”
韩景渊正色道:“如今内患未平,外患不能来袭。我义父之前旧疾发作,以后,不能再行军打仗,在我没回去边关之前,北胡人那边,得稳住……”
谢兰台怔了一会儿,他对她,竟如此坦白。
很快,他们到了谢府,直接入了慈晖园,进了寝房。
韩老夫人坐在床头,呆呆怔怔地在出神,看到他们夫妻时,眼神则变得古古怪怪的——她在韩景渊身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显然啊,韩景渊的身份,老太太已经知晓。
却没有露出高兴的欣赏之色,这令谢兰台第一时间,内心咯噔了一下。
“祖母。”
夫妻二人齐声唤了一声。
谢兰台坐到床边,关切问道:“怎么样,祖母,您现在有什么地方觉得不适吗?”
“除了有点没力气,其他都还好……”
老太太声音很虚:
“兰台,有一件要紧的事,我想我必须和你说一说,景渊啊,麻烦你出去一下,容我和兰台说一会儿话……其他人都出去,席教头,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这个将韩景渊隔在门外的做法,令谢兰台大觉不妙。
韩景渊也感受到了:再次见面,老太太对他再不似之前那样热情,变得无比生分。
这让他想到了很多年以前,老太太无比疏冷地让他离兰台远一点。
如今身份这层纸捅破,那份冷淡,又回来了。
“是。”
韩景渊走了出去。
其他婢子跟着退下。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烛火明亮,睡了多日的谢老太太很虚弱。
她靠着床头,有气无力地看着自家这个越来越明艳照人的小姑娘,神情带着追忆。
好像是透过他,在追忆谁?
“祖母,您要与我说什么?”
她牵着祖母的手,轻轻询问。
谢老太太盯着她的五官看了又看,喃喃感叹道:
“你呀,越来越像你爹。你的眉目和你娘不像……咳咳咳……”
她忙给祖母倒点水,让祖母喝点,顺顺气。
谢老太太喝完水,问了一句:“听说景渊就是小北王,如今已正式被封为安北王了是吗?”
“嗯。是乔嬷嬷同您说的吧!”
“对。”
谢老太太长长一叹,眼带感伤,摸着她的小脸。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这种反应,令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极了。
“我们家兰台冰雪聪明,心思纯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祖母对你没什么大的期望,就是希望你身康体健,嫁个如意郎君,一生衣食无忧,不必涉足朝堂之争……可惜啊,天不从人愿……”
说罢,谢老太太又长长吁出一口气:
“祖母原以为为你寻了一个简单的夫君,不涉权利之争,这样你就可以一生平淡,至少不用日日机关算尽了。
“本来,韩景渊是个不错的孩子,可他怎就成了长公主的儿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说着,她重重拍了一下床面,竟有点怨恨之色。
谢兰台心慌慌地开始猜测:“祖母,我不是谢家的孩子是不是?”
谢老太太顿时一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之前遭人绑架,险些丧命!”
她立刻把那天发生的事讲述了一番:“就是这天夜里,祖母您出了事,若非有景渊为您请来御医,又求来保命药,你我如今早就阴阳相隔。”
谢老太太点头:“这是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因为这世上,除了我,已无人可给你证明身份。”
一顿,她强调道:“你说得对,你不是我孙女,当年,我受人之托,将你和兰台作了交换。”
谢兰台虽然已经预知了这一点,如今听到老太太亲口承认,心还是乱跳了几下:
“是先太子出事那个晚上,您将我和兰台换了?”
“是。”
谢老太太目光复杂。
“我是先太子旧案的无辜受累者?”
“是。”
“是先太子哪个部下的后人,让您如此护着我?”
她颤着声音发出一问。
谢老太太沉默了一下,才轻轻道:“你不是先太子部下的后人,而是先太子和先太子妃硕果仅存的血骨——小郡主拓跋昭宁,小名:阿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