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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城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

二月红是在去玫府的路上听到消息的。

黄包车夫在雨幕里扯着嗓子喊:“玫瑰小姐要嫁人啦!张督军包了整条霞飞路撒喜糖——”

伞柄发出“咔嚓”一声,二月红站在街道上,雨水顺着下巴滴落下来。

玫家铁门挂着铜锁,他翻墙进去时,满院红玫瑰被雨打得零落成泥。

梳妆台的香水瓶倒着,衣柜里只剩衣架微微摇晃,二月红徒手砸碎镜子,玻璃渣嵌进指缝,却摸到暗格里的纸条——上面写着:要找我?去问张启山呀。

字迹是她惯用的钢笔,可“张启山”三个字洇开了墨,像被水渍晕染过。

张启山正擦枪,抬眼就见二月红浑身滴水站在厅中,眼底血丝狰狞:“她在哪?”

张启山递给他一张婚帖,“明天中午的火车,专列送她去张军督的老家南京完婚。”

红绸烫金的订婚帖上,她与张公子的名字并排而立,刺得他眼眶生疼。

“她自愿的?”

“听说是。”张启山突然冷笑,“玫瑰小姐戏演得久了,连我都以为你二人间是真情,现在看来,不过赌你能为她疯到什么程度——”

他到底没有勇气踏上那趟寻她的路。

梨园戏台空无一人,二月红穿着她最爱的戏服唱《长生殿》,唱到“此恨绵绵无绝期”时,喉间突然腥甜。

后台传来脚步声,他踉跄扑去,却只抓住匆匆赶来的陈皮,陈皮的脸色看上去很差,欲言又止间被二月红按住逼问道:“玫瑰呢?!”

陈皮往他怀里塞了半个镯子:“今早码头爆炸,专列炸成了废铁…尸体都拼不全,只找到这个。”

二月红愣在原地…

她不是刚刚订婚…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家家户户都在叹息,这玫瑰小姐,究竟如何落得这般下场,在订婚第二日,莫名死在码头,更令人唏嘘的,是那军阀一家,竟借着嫌这事晦气的名义,将其尸体打发了回来…

玫瑰小姐下葬之日,没有所谓父母亲眷前来,就只是在长沙,由着下人草草安葬。

灵堂之上,二月红的脸惨白得不成样子,紧紧盯着那口棺材。

他还是不愿相信,那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他冲上去想要掀开棺盖,却被陈皮死死拦住:“这种时候!别添乱!”

二月红挣扎间,看见进门的霍锦惜。

玫夏和她,是很好的朋友。

两人曾一同留学,霍锦惜的第一支口红,便是玫夏送的。

霍锦惜此前似乎一直同玫夏在一起,包括订婚宴当日,也包括码头爆炸那日。

可她却无事,不仅如此,她的眼中几乎没有任何难过之意,见到二月红被陈皮按着动弹不得,似乎有意靠近,看着二月红,自顾自说道:“玫瑰最讨厌白菊花,怎么灵堂全是这个…”

二月红猛地想起玫夏曾经说过:我若有一天死了,定要被玫瑰葬了去…

霍锦惜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