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过旁边的文件袋,将那份《公司章程》和公章拿了出来,然后,她将那份足以让赵董万劫不复的加密U盘,放了进去。
随后,她将保险箱,重新锁上。
苏晚站起身,拿着文件,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争论还在继续,气氛压抑。
“……我还是认为风险太大,我们不了解他们。”是顾沉的声音。
“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是阿哲不甘的质问。
苏晚走到他们中间。
所有声音都停了。
她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李姐,回复邮件吧。”
李姐愣了一下,“回复什么?”
“拒绝他们。”苏晚说。
金鹿奖颁奖典礼的现场,光华璀璨。
“最佳男主角,获奖的是——”
主持人的声音在巨大的音响系统中回荡,带着刻意制造的悬念。
“顾沉!《囚笼》!”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镜头切给了顾沉,他平静地站起身,与身边的导演拥抱,然后走向那座象征着最高荣誉的舞台。
而在万里之外的巴黎,一间昏暗的后期工作室里,一切寂静无声。
苏晚的脸,被一台小小的平板电脑屏幕照亮。屏幕上,正是金鹿奖的直播现场。她没有在现场。她的战场在这里,在剪辑台、调色盘和无尽的素材之间。
顾沉接过了奖杯,站到了麦克风前。
“谢谢。”他的声音透过小小的扬声器传来,依旧沉稳,“谢谢组委会,谢谢《囚笼》的导演和所有工作人员。”
他顿了顿,黑色的眼眸穿透镜头,仿佛能看到遥远的某个人。
“我要感谢一个人,他教会了我什么是表演,什么是燃烧。高启辉老师,你永远在场。”
现场一片肃静,而后是更为热烈的掌声。
“最后,”顾沉举起了奖杯,“我要感谢苏晚导演。谢谢你,给了我一座囚笼,也给了我一把钥匙。”
苏晚的手指在剪辑台的控制面板上停住了。
她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被光环笼罩的男人。
然后,她关掉了直播。
工作室里,重新陷入了属于创作的、绝对的黑暗与安静。
第二天,李姐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语气是压抑不住的亢奋与抓狂。
“大小姐!你看到新闻了吗?顾沉现在就是个行走的印钞机!所有人都疯了!报价一个比一个离谱!”
“嗯。”苏晚正在逐帧检查一段素材,回应得心不在焉。
“嗯?你就一个‘嗯’?你知道他推掉了什么吗?张导的商业巨制续集!一个国民级综艺的常驻嘉宾!还有……”李姐的声音像是要从电话里钻出来,“一个好莱坞A级制作的男三号!他说剧本逻辑不通!”
“那确实应该推掉。”苏晚说。
“我的天!逻辑能当饭吃吗?钱能!真金白银!他把这些全都拒之门外,然后告诉我,下一部戏,他只考虑有意思的本子。”李姐的语气充满了绝望,“你知道他把上一部戏的分红和这次所有的代言费都弄到哪里去了吗?”
苏晚没有回答。
“‘时间基金’!”李姐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个账户就像个无底洞!苏晚,我求求你,你劝劝他!你们不能靠理想发电,艺术也要钱的!”
“李姐,”苏晚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谢谢你告诉我国外的天气。”
“什么天气?”李姐愣住了。
“我这里晴天,风很大。”苏晚说,“他的钱,就是我们的钱。这笔钱,会让时间流动得更精确。”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视频接通,屏幕上出现一个头发花白、表情严肃的法国老头。他是Jeanpierre,世界顶级的电影调色师,也是父亲名单上的人。
“我看了你发来的片段。”Jeanpierre的法语带着一丝不悦,“你对暗部的处理,太激进了。这会丢失很多细节,观众会以为是设备出了问题。”
“我就是要这种效果,Jeanpierre。”苏晚切换成流利的法语,“那不是暗部,那是被时间吞噬掉的记忆。我要的不是细节,是情绪的留白。”
“胡闹!”Jeanpierre提高了音量,“电影是光影的艺术,不是哲学的猜谜游戏!你父亲林,他从不这样冒险!”
“但他会尊重我的冒险。”苏晚毫不退让,“我用的是您在《雾中人》里处理黎明前天空的逻辑,只不过,我把它用在了人脸上。”
Jeanpierre的表情凝固了。他盯着屏幕里的苏晚,那个年轻的、固执的、却又对他的作品了如指掌的女孩。
良久,他哼了一声。
“林的女儿,果然跟他一样,是头倔驴。”他嘟囔着,“把序列重新发给我。我倒要看看,被时间吞噬的脸,到底是什么鬼样子。”
苏晚关掉视频,揉了揉太阳穴。
她已经在这里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咖啡因的作用早已过去,此刻支撑她的,唯有那股不肯妥协的意志。
她打开一段刚刚完成粗剪的五分钟片段。
那是整部电影情感最浓烈的华彩段落,关于时间的错乱,记忆的坍塌。她一遍又一遍地看,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差了什么?
她不知道。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晚头也没回,以为是定时来打扫的清洁工。
请等一下。
脚步声没有停下,走到了她的身后。
苏晚皱起眉,不耐烦地转过椅子。
然后,她愣住了。
顾沉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个纸杯,风尘仆仆。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风衣,看上去比在颁奖典礼上瘦了一些。
“你……”苏晚的喉咙有些发干。
“航班刚到。”顾沉把一杯热咖啡放在她面前的控制台上,香气瞬间驱散了房间里陈腐的空气。
“庆功宴呢?”
“我不喜欢香槟的味道。”顾沉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但我对粗剪版,很感兴趣。”
他没有问她累不累,没有说他有多想她。
苏晚也没有说谢谢你来,没有抱怨自己有多辛苦。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巨大的监视器屏幕,按下了空格键。
那五分钟的片段,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