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坐在万法殿的青石阶上,指尖摩挲着罪人之剑的剑鞘。剑鞘上的白虎纹路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光,仿佛有活物在其中呼吸。三日前,他在李意卿的药庐外看到了一卷泛黄的帛书,上面用朱砂写着“白虎帝术·残卷”六个字,墨迹陈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想什么?”李意卿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走过来,药香混着她身上的草木气息,驱散了夜的寒凉。她的左臂还缠着绷带,那日为了替他挡下黑袍修士的毒针,伤口至今未愈。
“在想这白虎帝术。”杨辰接过药碗,放在石阶上,“残卷上说,这术法的关键不在‘帝’而在‘仁’,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挥剑划出一道残影,剑风扫落枝头的夜露,“你看,单纯的力量再强,若是没有方向,终究是徒劳。”
李意卿轻笑一声,捡起一片被剑气削落的柳叶:“你忘了玄尘长老说的‘守中致和’?白虎虽为杀伐之兽,却也懂得何时收爪。当年创制这术法的白泽帝君,平定三界战乱后便封剑归隐,你说他是不懂杀伐,还是不屑杀伐?”
杨辰握着剑的手微微一顿。他想起残卷末尾那行模糊的小字:“以杀止杀,非帝术;以仁化杀,方为真意。”那时只当是故弄玄虚,此刻经李意卿一点,倒像是拨开了迷雾。
“我去试试。”他站起身,罪人之剑在手中轻颤,像是在呼应他的心绪。万法殿后的演武场空无一人,月光将地面照得如同铺了层银霜。杨辰闭上眼,回忆着残卷上的图谱——白虎帝术并非一味猛攻,而是在每一次挥剑时都留三分余地,既要有撕裂黑暗的锋芒,也要有容纳微光的宽厚。
“起!”他低喝一声,体内灵力按照白虎帝术的轨迹运转,混沌之力与之前领悟的守护之意交织,在周身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白虎虚影。这虚影不同于寻常术法的凶戾,眉眼间竟带着几分悲悯。
“第一式,裂山。”杨辰一剑劈出,剑气并非直取前方的巨石,而是擦着石面掠过,将附着在岩石上的青苔尽数剥离,却未伤石体分毫。残卷上说,真正的裂山,是劈开附着的腐坏,而非毁掉山本身。
李意卿站在廊下,看着那被剑气扫过的巨石渐渐显露出内里的青灰色,忍不住点头。寻常修士练此式,总想着将巨石劈碎,却不知帝术的精妙在于“去芜存菁”。
“第二式,镇岳。”杨辰剑势一转,剑尖点在地面,灵力顺着经脉涌入大地。演武场边缘的几块松动的石板突然下沉半寸,稳稳嵌入泥土中,原本歪斜的界碑也缓缓立直。这一式看似静止,却蕴含着安定四方的力量。
白虎虚影在他身后愈发清晰,虚影张开巨口,并非咆哮,而是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吼,震得周围的夜虫都停了鸣叫。杨辰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不再是冲撞的洪流,而是化作了滋养大地的溪流,既有力道,又懂收敛。
“最后一式,归墟。”他深吸一口气,将剑高举过顶。白虎虚影随之抬头,周身的光芒从炽烈转为柔和,渐渐融入杨辰体内。他猛地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演武场上的月光仿佛被这一式牵引,缓缓流淌回天际,连之前被剑气惊动的飞鸟都重新落回枝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就是……白虎帝术的全貌?”杨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白虎虚影的暖意。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力,甚至不像一门杀伐之术,反倒像一场温柔的洗礼。
“你看那界碑。”李意卿指着重新立直的界碑,碑上原本模糊的“万法归宗”四个字,在月光下变得清晰起来,“真正的帝术,从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守护与修复。白泽帝君当年平定战乱,不是靠杀戮,而是靠让每个生灵都能找到归处的仁心。”
杨辰走上前,指尖抚过界碑上的字迹。他终于明白,为何残卷要强调“仁”字——白虎帝术的力量,来源于对万物的珍视,而非对毁灭的渴望。就像刚才那三式,裂山是为了清除腐坏,镇岳是为了稳固根基,归墟是为了归于平衡,每一式都藏着守护的心意。
“之前是我想偏了。”他转身看向李意卿,眼中带着释然的笑意,“总以为帝术就该锋芒毕露,却忘了最锋利的剑,也需要懂得收鞘的温柔。”
李意卿走上前,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现在懂了也不晚。这术法到了你手里,才算真正找到了归宿。”
月光下,两人并肩站在演武场中央,白虎帝术的余韵在空气中流淌,既有着守护的坚定,又带着包容的温柔。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子声穿过寂静的夜,敲在每一个安睡的生灵心上。
杨辰握紧李意卿的手,罪人之剑在鞘中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这份领悟。他知道,从今往后,这柄剑不仅能劈开黑暗,更能守护光明;这术法不仅有撕裂混沌的锋芒,更有安抚万物的仁心。
白虎帝术,终究不是杀伐之术,而是守护之术。就像那位白泽帝君,用一生践行的,从来不是“帝”的威严,而是“仁”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