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的潮汐比往常晚了两个时辰。沈清辞站在观潮台上,银辉在指尖凝成细纱,轻轻拂过被海水浸泡的礁石——那里还残留着幽冥火灼烧的焦黑痕迹,是上次杨辰与无面魔缠斗时留下的。
“姑娘,该出发了。”李肃的玄铁盾重重磕了磕地面,盾面映出远处海面上的一点白帆,“按推算,今天子时前能到玄冰原。”
沈清辞点头,将一块温热的灵玉塞进怀里——那是老陈特意找来的暖玉,说玄冰原的寒气能冻裂灵脉。她回头望了眼中枢城的方向,双骨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挥手告别。昨夜孩子们在树下埋了一坛新酿的灵蜜酒,约定等她带回玄冰原的冰晶花,就开封庆祝。
船行至半途,海面突然起了浓雾。李肃站在船头,玄铁盾上的符文隐隐发亮,这是有异兽靠近的征兆。沈清辞的银辉顺着船舷蔓延,在雾中织成一张透明的网,网眼间流淌着柔和的光,将那些试图靠近的暗影挡在外面。
“是雾隐鲛。”经验丰富的老渔民握紧了渔网,“它们最喜跟着有灵脉的船,不过只要不主动招惹,倒也无害。”
话音刚落,雾中传来细碎的歌声,像无数孩童在低声哼唱。沈清辞的银辉网突然震颤了一下,网眼处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小脸——那是雾隐鲛的幼崽,它们的尾鳍上缠着细小的冰链,链上还挂着玄冰原特有的冰晶花碎。
“它们在求救。”沈清辞的指尖轻轻点在网眼上,银辉渗入雾中,“冰链上有禁制,像是……玄冰原的符文。”
李肃的眉头皱了起来:“玄冰原的牧民从不伤这些生灵,怎么会给它们戴禁制?”
浓雾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船身剧烈摇晃。老渔民惊呼:“是暗礁!快转舵!”
混乱中,沈清辞的银辉网突然破开一个洞,一只雾隐鲛幼崽顺着缺口游进船内,尾鳍上的冰链缠着一张残破的羊皮纸。她展开羊皮纸,上面的字迹被海水泡得模糊,只能辨认出“杨辰”“冰封”“极寒渊”几个字。
“去极寒渊。”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银辉突然暴涨,将整艘船笼罩,“不用去牧民聚落了,直接往极寒渊走。”
李肃看着她指尖微微发白的银辉,没有多问,只是沉声道:“所有人戒备,把备用的灵火石都拿出来!”
极寒渊是玄冰原最深处的裂谷,传说谷底的冰层里封着上古凶兽。当船终于穿过浓雾,看到那道横贯天地的白色裂谷时,连见惯风浪的老渔民都倒吸一口凉气——裂谷边缘的冰层上,插满了断裂的玄铁枪,枪尖凝结的冰碴里,还嵌着金色的羽毛碎片。
“是杨辰的金翅。”李肃捡起一块碎片,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这寒气……是‘寂灭冰’,能冻住灵脉的那种。”
沈清辞的银辉沿着冰层蔓延,在裂谷边缘停下——那里有一道新凿开的冰洞,洞口的冰屑上沾着淡淡的血迹,与她怀里的暖玉温度惊人地相似。她深吸一口气,银辉化作一道光梯,顺着冰洞延伸下去。
“我下去看看,你们守在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冰洞深处比想象中更宽阔,冰层里冻着无数冰晶花,每一朵都像被定格的火焰。沈清辞的银辉照亮前方,突然在一块巨大的冰壁前停住——冰壁里,杨辰的身影清晰可见,他的金翅被冻在冰层中,幽蓝的幽冥火在翅尖微弱地跳动,像风中残烛。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朵冰晶花,花瓣上还留着齿痕,像是在被冰封前咬碎过花瓣汲取力量。冰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是杨辰的笔迹:“等我……”
沈清辞的银辉轻轻贴在冰壁上,冰层开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她的指尖抚过冰壁上的字迹,泪水落在冰面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我来了,杨辰。”
银辉顺着冰层的裂缝渗入,一点点包裹住杨辰的身体。被冰封的金翅微微颤动,幽冥火与银辉交织在一起,在冰壁内形成一道金白相间的光茧。沈清辞能感觉到,他的灵脉还在微弱地跳动,只是被寂灭冰冻住了流转的通道。
“别怕,我来带你回去。”她的声音贴着冰壁响起,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清晰,“孩子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喝灵蜜酒,双骨树的新叶都长出来了,老陈说今年的冰晶花开得比往年都艳……”
冰壁的碎裂声越来越响,杨辰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攥着冰晶花的手指似乎动了动。沈清辞的银辉突然暴涨,与幽冥火一起,在冰壁内炸开一道耀眼的光——
冰层轰然碎裂,杨辰的身体顺着光梯缓缓浮起,金翅上的寂灭冰在银辉中融化,滴落在冰面上,溅起细小的光花。他的眼睛慢慢睁开,看到沈清辞的瞬间,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笑:“你怎么才来……我以为……”
“以为我会迟到吗?”沈清辞扶住他,银辉温柔地裹住两人,“我说过,会带你回去的。”
李肃和渔民们在冰洞外听到动静,冲进来时,正看到两人在光茧中相视而笑,冰晶花的碎片在他们周围飞舞,像无数闪烁的星星。老渔民抹了把脸,笑着招呼:“快上船!再晚赶不上回去喝灵蜜酒啦!”
归途的雾气散了,海面上的雾隐鲛幼崽们跟着船尾游动,尾鳍上的冰链已经消失,歌声变得轻快明亮。沈清辞靠在船舷边,看着杨辰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将暖玉塞进他手里。
“极寒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轻声问。
杨辰握住她的手,金翅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遇到了舜帝残念的最后一丝戾气,它想借寂灭冰重生……不过别怕,”他举起那朵被攥得有些变形的冰晶花,“我咬碎花瓣时,闻到了灵蜜酒的香味,就知道你快来了。”
沈清辞笑了,银辉与金翅的光芒在海面上交织成一道光带,一直延伸到中枢城的方向。她知道,回去的路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彼此说过“我来带你回去”,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双骨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像在提前庆祝。树下的孩子们已经挖好了酒坛,老陈正往灶上添柴,灵蜜酒的甜香混着冰晶花的清冽,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等待的时光,因为“一定会回来”的信念,变得格外温柔。
沈清辞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城影,轻声对杨辰说:“你看,我们回来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所有等待的人都在,所有承诺都在。这大概就是“回来”最好的模样——无论走多远,总有一个人会站在原地,笑着说:“我来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