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门缝外没有了两脚羊的影子。
不知不觉间,夕阳最后的余韵都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间……
邪祟来了。
轻声碎语,相互交谈。
罗彬总算缓过来了精神,起身,再度走到门前,看着门缝外的人影。
一时间他觉得,好像邪祟,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至少邪祟很有礼貌。
邪祟要杀人,是明摆着要杀人。
绝非人,心思那么深沉,那么让人难以捉摸,那么恐怖。
摸出来油包,咬破,咽下去灯油。
有一个邪祟透过门缝和他微笑。
他便回以微笑。
……
……
是夜,是寂寥如水的夜。
夜幕中虫鸣尖锐,漆黑的房间中,还有一女子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承受着本不应该她承受的煎熬。
她的明眸皓齿,变成贝齿紧咬牙关,变成嘴角带着薄薄血迹,变成眸子微微泛红。
羊脂白玉般肌肤,更带着一抹淡粉。
随后,男人的身体重重压在她身上。
“记住了,要把我姐姐带回来,我们会带你出村的。”
陈仙仙狠狠一口咬在男人厚实的肩膀上,留下一个血印子。
她轻颤,她粗喘,她没有选择。
罗酆将事情做得太绝了。
钟志成将事情做得太绝了。
搜村之后,又是搜山脚,她狼狈地逃窜,可她一个弱女子,能往哪儿逃?
好在,柜山村不是钟志成一手遮天。
好在,姐姐渡过的男人不少。
好在,不是全部有用的男人都进了青壮队,成了钟志成和罗酆的爪牙。
“你干什么?”陈仙仙惊呼一声,男人却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她感觉到快窒息了。
那种感觉,让陈仙仙想死,可偏偏死不掉。
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所有的羞辱,都化作了对钟志成,对罗酆一家人浓烈的恨!
报仇!
她一定要报仇!
离村!
自己一定要离村!
如果不能离开村子,那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牺牲?
夜,太深了。
虫鸣声太高亢,高亢地压下一切其余声响。
顾伊人躲在一个小小的树洞中。
树洞封着一块木板,曾经,这里也是某个人的藏身之地。
一盏油灯微微燃烧着。
灯油的灼烧数量,代表着时间流逝的程度。
离村……
自己能离开村子吗?
好像,自己躲到了这深山老林中之后,那个想要杀死她的存在,并没有找上来?
自己,逃过一劫了?!
顾伊人刚想到这里,忽地,油灯居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刚喜,就面临着大惊!
顾伊人不敢发出声响,手指快速捻着灯芯,痛,让她蹙眉,让她冒汗,灯,灭了……
她不敢动。
她哭了。
她知道,那东西又来了!
那东西一来,油灯就会晃动,就会熄灭。
她知道,院子里,那东西是在吓她,是要给她足够的恐惧,才会杀死她。
她更知道,油灯抵挡着邪祟,却是那东西的指路明灯!
那东西,应该还没有离她太近……
顾伊人双手合十,在这种煎熬的恐惧中,默默为自己祈祷。
……
……
这一夜,罗彬的睡眠质量很一般。
乱七八糟做了好多梦,梦到自己被猎取者追得四处乱窜,梦到陈仙仙和陈芊芊姐妹俩将自己逼到房间角落,两女看上去妩媚多娇,一个看上去想吃了他,另一个更想吃了他!
当罗彬醒过来的时候,天,终于亮了。
腹中空空,咕噜咕噜地叫,是饿的。
饿了的感觉,真好啊。
不用被生肉顶着胃,太舒服了。
罗彬摸出来两个干饼子吃了,丝毫不在意手上的污浊,丝毫不在意指甲缝里的泥巴。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啊!
两个干饼子顶下去,摸出来水囊咕嘟咕嘟喝了一个饱。
水不多了,罗彬不敢全部喝完,留了一点点应急,这才从落脚点木屋走出去。
天色还太早,阳光还没出来,他循着原路径返回,朝着羗村走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远远便瞧见羗村入口外沿的土沟。
罗彬一阵欣喜。
他脚下的速度更快,到了土沟前,警惕的左右四扫周围,生怕两脚羊忽然出没。两脚羊是没瞧见,余光只是瞧见了一大堆落叶中,烂肉糜一样的曾矢尸身。
快速进土沟,跨过土埂,入羗村内,罗彬才稍稍松口气。
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罗彬心里清楚,可能罗酆他们又去猎杀两脚羊了?
毕竟,羗村的危险就那么多,一群两脚羊攻击一个人,那人顶不住,一群人攻击两脚羊,顶不住的就是两脚羊。
况且,两脚羊在某种情况下很蠢笨。
何簋和罗酆两个人万分注意的情况下,毒药猫应该也不能造成什么损害。
不多时,就走到了那个山洞地室的入口。
猫腰钻进去,钻出洞道,罗彬一下子愣住。
这山洞地室内,乌泱泱有不少人,得有二十来个。
大家伙儿今天没出去?
“小杉!”粗哑的喊声入耳,透着一丝惊喜!
罗彬便瞧见了罗酆,挤出人群,大步朝着他走来!
罗酆满眼血丝,像是没睡觉的样子。
其余人都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同样像是没睡觉,显得分外疲惫,憔悴极了。
“你没事吧小杉?”罗酆停在罗彬面前,仔仔细细打量浑身上下,双手还紧紧抓着罗彬肩头。
“没事爸……我好得很呢……”罗彬回答之余,心头却萦绕着浓浓的不安。
场间,居然只剩下二十个人了?
这二十个人,还连带着他和罗酆在内,当然,不算何簋。
离开柜山村的时候,青壮队算上父子是三十三个人。
一共十一支小队,尤江和何簋组成了单独一支。
曾矢、唐梁、张开、郑同死、三人被尤江不知道弄去了哪儿,这就只剩下二十六人。
一夜未归,居然又减员六人!
余光中,地上依旧只有六具两脚羊的尸体,只是被剥了皮,取了羊头盖骨羊角,像是一堆肉。
“怎么回事儿爸,出事了吗?其他人呢?”罗彬极不自然地问。
罗酆还没回答。
何簋走上前来,他声音沙哑。
“尤江呢?那三个人呢?”
场间所有人,脸上的惴惴不安更多。
“你衣服上怎么这么多血?”何簋脸色变得难看,又问。
泥巴能弄掉手上的血,却弄不掉袖子上的,还有衣服上的。
抓断尤江的手后,尤江手腕那喷溅状的血,就射在罗彬身上不少。
对此,罗彬早就想好了说辞。
“我和尤江本来在找走丢的那组人,结果尤江越走,就越靠近第四个落脚点,我们经过落脚点之后就愈发往山顶走,尤江感觉就像是发现那几人的踪迹了似的,只不过,眼看就要走到绕路的地方了,我赶紧让尤江停下来,两人正在考虑该怎么办呢,忽然就出来三个人,要跟我们回来。”
“尤江和人对了暗号,没有对上。”
“他当场就翻脸,果然,那三个人是两脚羊,他一个人没打过三头两脚羊,还被戳断了一只手,我们两个分头跑,好像他跑进那段路了,我很久之后才敢回去,怎么喊尤江,尤江都没有出现,地上就这一只断手。”
话语间,罗彬摸出来一个脏布裹,递给何簋。
何簋眼皮狂跳,接过去打开,里边儿赫然是一只断手,因为血流干了,早就成了蜡黄色,死硬死硬。
“你没有去找尤江?”何簋哑声再问。
“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都快天黑了,我只能回落脚点,又在落脚点遇到我“爸”。”
“虽然暗号说对了,但我怎么想,爸你都在和大家一起捉两脚羊,怎么可能来找我?还好,我及时关上门,没有被羊冲进来,不然,我也回不来了。”
罗彬如实回答。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往往高明的谎言,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清楚分辨?
“哎,我感觉尤江可能凶多吉少了,两脚羊太可怕了,都能说出来我爸的暗号,我真的是侥幸才能反应过来,尤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深夜可能也没有落脚点让他藏匿,我就只能赶紧回来,得告诉大家,两脚羊的数量肯定比想象中的多,我们得尽快结束最后的探查,然后回村!”罗彬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