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芙并指如剑,冷喝一声:
\"去!\"
寒螭剑应声而出,剑身裹挟着刺骨寒气,如一道银色闪电划破长空,直斩向缠绕静姝手腕的黑袍袖口!
\"唰——\"
剑锋过处,黑袍袖口应声而断,可那袖口竟诡异地化作缕缕黑雾,又在转瞬间重新凝聚,静姝纤细的手腕依旧被死死禁锢!
宁芙瞳孔骤缩,脚尖猛踏地面,青砖炸裂间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
她的指尖几乎触到静姝的衣角——
\"嗖!\"
黑袍带着静姝倏然消失,只留下一阵阴冷的旋风。
\"它要跑了!\"紫嫣从池中霍然站起,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脊背滚落。
\"哗啦——\"
雀翎忽然破水而出,带起一道晶莹的水幕。
她修长的身躯在半空划出优美弧线。
紧接着,空中便出现数道残影。
下一刻,雀翎已经出现在黑袍面前。
\"砰!\"
音爆声骤然炸响!
雀翎抬起一条白花花的大长腿朝着黑袍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足尖所过之处空气扭曲。
这一记鞭腿快得肉眼难辨,结结实实抽在黑袍腰腹位置——
却如同踢进雾气!?
黑袍被击中的部位瞬间溃散,又在眨眼间重组。
静姝依旧被吊在半空,俏脸满是恐惧
雀翎又是连续几腿,可如同踢在空气上。
\"雀翎姐姐!救我!\"
少女带着哭腔的呼喊让雀翎灰眸染上怒色。
静姝依旧在拼命振动着手腕,可每次发力,那诡异的袖口就勒得更紧,导致她的手腕疼的厉害。
趁着雀翎下落,黑袍裹挟着静姝急速升空,眼看就要冲破濯缨池的穹顶。
静姝拼命挣扎,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救命啊!\"
\"咔——嚓——\"
眼看静姝就要被抓走,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冻结声骤然响起!
整个濯缨池的温度在瞬息间跌至冰点。
静姝惊恐地看到,前方的门窗上突然凝结出厚厚的冰层,寒气如潮水般蔓延,地面、廊柱、甚至飘散的水雾都在刹那间被冻结。
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大半个濯缨池,在距离紫嫣等人三尺之外才堪堪停住,并未冻结池水。
紫嫣等女子在池水中抱着瑟瑟发抖的肩膀,红唇冻得发白。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宁芙傲然而立。
她只穿着单薄的白色短衣,裸露的玉臂和香肩在寒冰映照下泛着冷光,修长的双腿仅着贴身里裤,赤足踏在冰面上。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那双眼睛——瞳孔已化作冰蓝色,仿佛蕴含着极北之地的万年寒霜!
\"嗖!\"
宁芙足尖再次轻点,整个人如利剑出鞘般激射而出!
所过之处冰晶迸溅,在空中拉出一道晶莹的轨迹。
黑袍见去路被封,急忙调转方向,却迎面撞上宁芙凌厉无匹的剑势——
\"寒螭点水!\"
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刹那间,宁芙的身影仿佛分化万千!
数十道残影同时刺向黑袍,剑尖绽放的寒芒如同星河倾泻。
黑袍再次扭曲着试图雾化恢复,但恢复速度远远跟不上宁芙的出剑速度——
\"嗤嗤嗤!\"
密集的穿刺声中,黑袍彻底崩解成一片黑雾!
静姝纤细的手腕终于挣脱束缚,她身形轻盈地在半空翻转,赤足稳稳落在冰面上。
少女揉着被勒出红痕的手腕,心有余悸地望向空中那团翻涌的黑雾。
宁芙飘然落地,寒螭剑斜指地面。
她眸中冰蓝未褪,静姝与黑袍分离的刹那,便是她再无顾忌之时。
宁芙将长剑立于身前,体内神力流淌,周身剑意充沛。
\"一剑东来。\"
平静的四个字如同审判。
她朝着空中缓缓递出一剑。
\"轰!\"
整座濯缨池的空气仿佛被抽空。
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从天而降,众人只觉一座无形山岳当头压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空中,一道横贯天地的剑气如银河倾泻!蕴含天地之威!
仅仅只是这一剑。
黑袍瞬间便烟消云散。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黑袍根本挡不住宁芙剑气的肆虐。
周围顿时恢复平静。
\"好...好厉害...\"沙棠仰着头,瞳孔中满是敬佩,陆青崖也同样满脸不可置信。
紫嫣凤眸中满是惊讶,虽然见过宁芙出手,但如此凶悍的剑势还是第一次得见。
唯有亲眼见过宁芙一剑斩断方舟桅杆的雀翎神色如常。
黑袍彻底消散的刹那,静姝终于长舒一口气。
\"不好,大家快跑!\"
可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时,沙棠的尖叫声猛然响起。
然而她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轰!\"
整个濯缨池的光线忽然被全部遮住,仿佛有人突然盖上了天穹的帷幕。
宁芙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冷哼一声,朝着高空抬手又是一道剑气,可这一次,剑气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唰!唰!唰!\"
又是三道凌厉剑气破空而去,依旧像被黑暗吞噬般消失无踪。
宁芙心中一紧。
池中的紫嫣浑身发抖,头顶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
她仰头望着越来越近的黑暗,红唇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李当归——!!!\"
——————————
二楼听雨阁,一个房间内。
李当归、铁木兰和江黛三人围坐在一张红木小桌旁,桌面上铺着一张油纸,上面摆满了各式精致的糕点——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金黄酥脆的杏仁酥、粉嫩可爱的桃花饼,还有几碟李当归叫不上名字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江黛双手捧着一块枣泥糕,小口小口地咬着,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
她平日里在码头讨生活,何曾吃过这样精致的点心?
此刻只觉得每一口都是人间美味。
铁木兰则豪迈得多,一手抓着一块芝麻酥,三两口便吞了下去,又立刻去拿下一块,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这风雨楼的东西就是好吃!这些糕点我连见都没见过!\"
李当归也捏着一块桂花糕,细细品尝着。
松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让他忍不住又拿起一块。
少年心中暗想,没想到风雨楼的厨房原来在二楼,怪不得他们在三楼转了半天都没找到。
不过,这糕点确实值得一番折腾——风雨楼不愧是开酒楼的,这些点心做得堪称一绝,和大姐李灵芝的手艺完全不同,却各有千秋。
不过,他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些糕点究竟是谁做的?
李当归认为,应该是紫嫣。
他之前尝过紫嫣做的点心,味道和眼前的这些很像。
没想到,紫嫣的手艺原来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
这让李当归对紫嫣的认知又上一层楼,真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完美女子。
然而,李当归想错了。
这些精致的糕点,并不是紫嫣做的,而是云想容做的。
此时桌子上的每一块都出自云想容那双纤纤素手。
此刻少年口中的香甜,正是那位素雅端庄的成熟女子亲手调制的滋味。
\"木兰前辈,你来一块这个,这个好吃。\"李当归拿起一块金黄的杏仁酥递到铁木兰面前。
铁木兰豪爽地将手中剩余的糕点一口吞下,接过杏仁酥咬了一口:\"嗯!不错,小子,再给我拿两块!\"
\"好嘞!\"李当归笑着又递过去两块。
少年转手又拿起一块玫瑰酥递给江黛:\"江黛姑娘,你也多吃点,这些都是咱们三个的!\"
江黛俏脸微红,轻轻接过点心:\"好...谢谢你。\"
铁木兰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道:\"小子,你也多吃点,我看那边柜子里还有不少,不够咱们再去拿。\"
李当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咱们没经过同意就拿这么多...\"
\"怕什么!\"铁木兰满不在乎,\"云想容会这么小气?再不济我给银子就是了!赶紧吃,你俩都给我吃饱了为止!\"
李当归闻言洒然一笑:\"好!\"
三人正吃得欢快,忽然——
\"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当归猛地转头,半块糕点还含在嘴里,鼓着腮帮子的模样活像只受惊的松鼠。
只见云想容一袭素白长裙站在门边,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
\"云...云前辈...\"李当归慌忙起身,结果被糕点噎住,话都说不清楚。
见李当归这副模样,云想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铁木兰一把抓起桌上的水壶扔到李当归手里:\"喝点水,看把你小子噎死!\"
李当归接过水壶咕咚咕咚仰头就灌——
\"咳咳咳!\"
结果,辛辣的液体刚入口就呛得他剧烈咳嗽,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这哪是水,分明是烈酒!
云想容见状连忙上前,素手轻拍他的后背:\"你慢些喝。\"
\"哈哈哈!\"铁木兰拍桌大笑,\"你这小子,连酒都不会喝?\"
李当归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直起身子擦了擦嘴角:\"没事,谢谢云前辈。\"
云想容忍俊不禁:\"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找着找着就找到了呗,\"铁木兰满不在乎地摆手,\"在你们风雨楼找点吃的可真费劲。\"
\"以后直接和紫嫣说一声就行。\"云想容目光扫过桌上所剩无几的糕点,暗自惊讶三人的食量。
\"好的,云前辈。\"李当归乖巧应道。
“好吃么?”云想容轻声开口问,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注视着少年。
李当归想都没想就开口道:\"好吃!这些糕点真的太好吃了!我恨不得天天吃!\"
云想容闻言一怔,白玉般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
好在烛光昏黄,没人注意到。
\"好吃就多吃些。\"她轻声说着。
\"云前辈,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李当归看着云想容问道,眼中带着真诚的期待。
云想容抿唇浅笑,轻轻摇头:\"还是你们吃吧,我不饿。\"
李当归正要再说什么,突然——
\"李当归——!!!\"
一声尖锐的呼喊穿透层层楼板,震得桌上的糕点簌簌跳动!
这道声音带着浓浓的恐惧,响起在李当归的耳畔。
几人顿时都是一愣。
\"紫嫣?!\"李当归瞳孔骤缩,霍然起身。
云想容脸色也瞬间变了,转头望向门外。
\"出事了!\" 不等众人反应,李当归拔腿就跑,已如离弦之箭冲出房门。
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便已跃上楼梯,冲向三楼。
李当归来到三楼廊道上,继续朝着紫嫣等人的方向冲去。
\"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此时,惊恐的呼救声从前方传来。
李当归抬眼望去,只见一件诡异的黑袍凌空飞舞,空荡荡的袖口死死抓着静姝的衣领,正朝着他飞来。
静姝在半空中拼命挣扎,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什么鬼东西!?\"
李当归没忍住疑惑喊了一声,辞故人长剑几乎是下意识的出鞘。
随即少年足尖猛踏地面,身形拔地而起:
\"放开静姝!\"
空中,少年剑意瞬间充沛全身,伸手朝着黑袍袖口递出一剑。
然而,剑锋过处,黑袍被斩中的部位瞬间雾化,剑气穿透黑雾,竟未对其造成丝毫伤害!
黑袍如鬼魅般掠过李当归头顶,带着静姝急速前冲。
“给我站住!”
少年落地瞬间拧身急追,可黑袍速度奇快,转眼间便拉开数丈距离。
\"该死!\"
李当归一咬牙,一狠心,体内神力轰然流转。
他瞬间便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极速神力。
极速神力在周身迸发,李当归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黑袍下方,他一个飞身跃起,双手死死扣住静姝的脚踝。
黑袍被拽得猛然下坠,李当归借势落地,双腿如生根般扎进地面。
他腰背发力,竟将黑袍拖得倒退一丈!
\"静姝,把手给我!\"
静姝闻言,立刻伸手抓住李当归的手腕。
两人同时发力,可黑袍的力道竟陡然暴增,直接将他们一同带离地面!
\"寒螭点水!\"
李当归右手紧握静姝,左手短剑\"见新雪\"铿然出鞘。
剑光如暴雨倾泻,在黑袍上刺出无数孔洞。
这快剑似乎是黑袍克星,抓着静姝衣领的力道果然又松了几分。
静姝灵机一动,迅速解开衣领盘扣。
只听\"刺啦\"一声,外衫被黑袍扯走,而她则与李当归一同坠落。
两人重重摔在走廊上,李当归护着静姝滚了几圈才卸去冲力。
黑袍如鹰隼般再次俯冲而下。
李当归抱着静姝停下翻滚,见到黑袍再次袭来,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同时发动极速神力,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那黑袍便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
濯缨池内,遮天蔽日的黑暗中,一道冰蓝剑气如旭日初升,骤然撕裂穹顶!
\"轰——!\"
宁芙的剑光如冰川崩裂,将浓稠的黑暗劈开一道缺口。
光明重新洒落。
方才这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完全遮住。
还是多亏了能一剑破万法的宁芙。
总算是没有出什么事。
此时,整个濯缨池内一片狼藉,池水四溅,上方的穹顶甚至都被宁芙的剑气砍的残破不堪。
好在风雨楼很大一部分都是由机关术建造,承受能力极强,再加上宁芙对剑术的把控程度炉火纯青,这里并未被实质损坏。
然而,雀翎第一个发现异常:\"静姝不见了!\"
宁芙转身就要往外追。
突然——
\"唰!唰!\"
两道流光破窗而入,静姝和李当归的身影在池边显现。
\"啊!\"
陆青崖的惊叫声骤然响起。
紫嫣等人这才惊觉自己还未着衣,慌忙捂住身体。
李当归眼前一片雪白晃影,还未看清状况,就被一道带着寒香的身影扑倒在地!
\"砰!\"
宁芙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冰凉的手掌死死盖住他的双眼:\"不许看!\"
李当归双臂下意识环住身上人纤细的腰肢,触手却是湿润光滑的肌肤。
他立刻闭紧眼睛:\"我不看!\"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紫嫣等人红着脸裹上外衫,雀翎则打量着地上叠在一起的两人。
\"你没事吧?\"李当归小声问道,掌心传来宁芙急促的心跳。
\"你进来做什么?\"宁芙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湿发垂落在少年颈间。
方才她看到李当归出现时,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好衣服,可下一刻陆青崖的尖叫声就响起。
宁芙只好当机立断,哪怕让李当归占了自己的便宜,也不能让他占别的女人的便宜。
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李当归扑倒。
此时,感受到李当归的手放在腰间,整个人又趴在少年身上,她早已经心跳不已。
可仍旧死死捂着李当归的眼睛。
李当归保持着眼上覆手的姿势解释:\"方才听见紫嫣尖叫...所以我就赶来了,对了,外面那东西为什么要抓静姝?\"
\"不知道!\"宁芙干脆利落地回答。
话音落下,二人没有继续说话,四周顿时陷入短暂的寂静。
宁芙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几缕发丝恰好垂落在李当归脸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少年这才意识到,宁芙身上似乎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温热的肌肤透过衣料传来清晰的触感。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微微上移,指尖碰到一片细腻的肌肤——
\"你别乱动!\"宁芙压低声音警告,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李当归立刻僵住动作,小声问道:\"她们还没好么?\"
宁芙转头瞥了一眼,紫嫣等人仍在手忙脚乱地穿衣:\"你们快点。\"
沙棠和陆青崖最先穿戴整齐,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
紫嫣虽未披上外衫,但也用衣物遮住了身子:\"好了,宁芙,放开他吧。\"
两人迅速分开起身。
李当归始终紧闭双眼,直接背过身去:\"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宁芙没有理会他,转向静姝问道:\"你没事吧?\"
静姝摇摇头,俏脸仍有些发白:\"我没事,吓死我了,还好李当归出现了,我差点就被抓走了。\"
\"那东西为何抓你?\" 宁芙疑惑道
\"我不知道啊?\"静姝茫然地眨着眼,\"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
静姝完全摸不着头绪。
这时,雀翎走到李当归身旁。
少年这才发现,雀翎也只穿着素白中衣,并未穿那件黑色劲装,湿发披散在肩头。
她灰眸微眯,低声道:
\"你,有没有觉得那黑袍有些眼熟?\"
李当归心头一震——其实他方才就这么觉得,雀翎这么一说,更加确信了内心的想法。
\"你也看出来了?\"
雀翎微微点头,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那种气息太熟悉了,就是当初在极北之地遇到的那个黑袍人。\"
李当归神色凝重,沉声道:\"是天眼。\"
\"天眼?\"静姝满脸困惑,宁芙也皱起眉头。
\"是一位帝子,\"李当归解释道,\"和白先生一样。”
随即又疑惑道:“但他的黑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天眼、地眼的!\"静姝气鼓鼓地跺脚,\"我又没招惹他,凭什么抓我?\"
紫嫣裹紧外衫,担忧地望向窗外:\"那东西...走了吗?\"
\"方才我和静姝把它引到风雨楼外,\"李当归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跑了好几条街才甩掉。\"
众人闻言都露出疑惑的神色,没明白李当归的意思。
李当归正欲解释,突然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紧接着是强烈的疲惫席卷全身。
他脸色一白,身形微微晃了晃。
宁芙和雀翎同时注意到他的异常。
静姝立刻打破沉默:\"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
三楼的一个房间内。
海东珠倚窗而立,近乎透明的眼眸倒映着远处夜空。
方才风雨楼内发生的一切——李当归与静姝的极速奔逃,那件诡异黑袍的追击,全都被她尽收眼底。
妇人蹙眉沉思,思绪万千,对这一切也是一头雾水。
于是她的目光便紧锁那件朝西北方飞去的黑袍,想要追踪它的去向。
从方才到现在,她已经注视着那黑袍很久,她很好奇那件黑袍到底要飞去哪里。
可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海东珠的视野忽然毫无征兆地陷入一片黑暗!
她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眼眶。
本来正在目视着百里之外的她,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先是一愣,有些疑惑,随即开始慌乱地眨眼,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见了!?\"
素来从容的美妇人顿时有些慌张,她不断的眨眼,可就是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难道自己的眼睛瞎了?
就在此时,妇人眼前的漆黑中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竖瞳赫然浮现!
海东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瞬间如坠冰窟,冷汗浸透后背。
那瞳孔中流转着不属于人世的光芒,仅仅是注视就让她呼吸困难。
\"区区一双'灵瞰'之眼,也敢窥探我?!\"
一道威严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炸响,震得她神魂剧颤。
海东珠立刻紧闭双眼,被迫停止了体内神力的运转。
可她闭上眼睛后,却发现那只诡异的竖瞳依然清晰地浮现在黑暗中。
她强压恐惧,红唇轻启:
\"你...你是何方神圣?\"
脑海中,那道古老如神明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吾乃——'天眼',通晓过去未来。\"
天眼?
海东珠闻言疑惑不已,天眼是谁?她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通晓过去未来又是何意?这种事情也是能做到的?
这个号称“天眼”的人,莫非是什么神仙?
海东珠睁开眼睛,发现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那道竖瞳。
她顿时也急了。
她银牙紧咬:\"我为何不能看你!\"
此话一出,黑暗中的竖瞳竟诡异地眨动了一下。
那道威严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不再开口。
海东珠顿时心里疑惑。
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自己的眼睛。
海东珠声音直接拔高了一个调门:\"你说啊!我为何不能看你!?你说这话是何意?你是天上的大姑娘?害羞不敢见人?!那件破黑袍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我的眼睛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你最好不要惹我,小心我让我家木兰打你...\"
她越说越激动,完全停不下来:
\"你听到了没?把我的眼睛弄瞎,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给老娘滚出来,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一连串的怒骂如同连珠炮般砸向黑暗中的竖瞳。
海东珠并非不害怕——恰恰相反,她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她哪里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绝不能有事。
害怕到了极致,反而化作了愤怒。
奇怪的是,那竖瞳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竟没有反驳半句。
海东珠骂得气喘吁吁,最后狠狠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继续说话啊!\"
短暂的寂静后,那道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完全没了先前的威严神秘,反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愕然:
\"你区区一个凡人,竟敢骂我?!\"
海东珠听到这话,竟莫名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哟!你不是厉害么?你不是说你能通晓未来么?就没想到我会骂你?\"
那声音气急败坏:\"你...你...\"
声音戛然而止。
海东珠等了片刻,却没听到回应。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忽然,那只竖瞳也缓缓的闭上了眼。
妇人见状,心里顿时一急:“我怎么了?你继续说啊!”
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安静。
“你这个王八蛋,给老娘滚回来!!”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海东珠身体一颤,心里仿佛空了一下。
她又连续喊了好几声,可那道声音再没响起过,她更害怕了。
妇人双手摸索着墙壁,费力的站起身。
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感觉非常的无助,而且令人恐慌,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海东珠忽然没来由的就笑了。
语气中却带着自嘲:\"好,很好,眼瞎了也好,都是我应得的。\"
她双袖一挥,熟练的转了个身,身姿婀娜动人:“海东珠,你这种人,最后当然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你能如何呢?你又期盼着什么呢?”
紧接着,妇人轻声哼起一段戏腔,嗓音婉转却透着凄凉:
\"我这一生,穷困潦倒,受人欺辱...好不容易找了个男人,却是个短命鬼...\"
唱到此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如今有了份好差事,眼睛却瞎了...老天爷啊,老天爷啊...你为何如此对待妾身啊...\"
几句唱完,肝肠寸断。
海东珠唱着唱着,就哭了。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
\"东珠?你怎么了?\"
云想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海东珠听到这声音,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伸出手,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
\"想容...想容...\"
云想容本是来看看海东珠这边是否安好,推门却见素来从容的好友此刻竟泪流满面,而且双目无神地到处乱撞,顿时心头一震!
\"东珠!你怎么了?!\"
云想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海东珠。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海东珠竟露出释然的笑容:
\"想容,你来了。\"
云想容看着眼前这个素来妩媚张扬的女子此时竟哭得梨花带雨,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眼睛...\"海东珠仰起脸,那双总是流转着媚意的眸子此刻空洞无神,\"忽然看不见了。\"
\"什么?!\"
云想容玉手在海东珠眼前急挥,却见那瞳孔毫无焦距。
她连忙扶住好友颤抖的肩膀:\"是不是神力使用过度?快坐下!\"
将海东珠安顿在床榻边,云想容发现对方竟死死攥着自己的袖角。
更让她心惊的是——海东珠此刻的表情却平静得可怕。
\"东珠...\"云想容喉头发紧,只觉得此时的海东珠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忽然,海东珠抬手慢慢抚上云想容的脸颊,冰凉的指尖描摹着云想容的眉眼轮廓。
她轻笑道:\"想容,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你的样子,这样也好,往后你在我心里,就永远不会变老了,你高不高兴啊?\"
\"海东珠!你说什么胡话!\"云想容声音陡然拔高,连仪态都顾不得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了。\"海东珠伸手拉住云想容,摇摇头,\"定是我偷看了你的身子遭了报应...\"
云想容这才发现——海东珠虽然睁着眼,但视线完全无法聚焦,仿佛真的...瞎了。
云想容指尖微颤,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东珠...你别吓我...你又在同我玩笑对不对?\"
她伸手想要触碰对方,却又在半空停住,\"你好好看看我,只要你愿意,以后想怎么看我都行...\"
海东珠静默如雕塑,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
这死寂般的沉默让云想容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窖。
云想容怎会不明白?
海东珠看似轻浮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她年轻时为了能过得好一点,唱戏唱的比谁都卖力。
当年那个在戏台上拼命的小花旦,为了半句唱腔能练到嗓子出血,为了个转身动作能在三九寒天里反复摔打。
那些光鲜亮丽的戏服下,不知掩着多少淤青与伤痕。
可命运为何偏要如此作践她?
云想凝望着海东珠,此时她非但没有丝毫伤心,唇角反而带着一抹浅笑——这笑意本该明媚如三月春光,此刻却像把钝刀,生生剐着云想容的心。
南海之行本是解脱。
海东珠这些年定然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才会答应这趟旅程,或许她只是想找个机会远离这一切。
可如今...如今她的眼睛又出了问题,怕是连南海都去不了了。
为何老天非要如此?为何她要遭受如此苦难?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她就这么...再也看不见了?
云想容越想越难过,不由得眼眶也红了。
她将海东珠轻轻拢入怀中,安慰道:\"东珠啊...不怕,我在这儿呢,以后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