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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玄幻魔法 > 竹杖奇缘录 > 第86章 老僧扫叶说因果,稚子垒沙筑浮屠(解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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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老僧扫叶说因果,稚子垒沙筑浮屠(解缘法)

楔子·白马寺钟

隋文帝开皇八年,洛阳城金风飒飒,白马寺山门前两株千年古槐正抖落碎金般的叶片。晨钟未响,扫地老僧已执帚立在阶前,僧袍被秋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褪色的系绦——原是浅灰,历经三十载晨昏扫叶,竟磨出岁月的包浆,泛着温润的光。

蔡佳轩夫妇来白马寺已有数日,这日蔡佳轩立在影壁后,竹杖斜倚肩头,看那老僧扫叶的动作极有韵律:左三帚,右两帚,中间轻挑,落叶便聚成小小坟冢。王嘉馨一袭月白襦裙,袖中九龙剑穗随呼吸轻颤,她望着老僧腰间绦带,忽然开口:“此绦似是前朝遗物。”

“夫人好眼力。”老僧忽转头,目光如潭水,映出二人衣袂,“老僧十二岁入寺,此绦乃师父所赠,时年大周武帝灭佛,师父负经卷逃入深山,腰间系的便是这绦子。”

蔡佳轩挑眉,他早知北周武帝宇文邕灭佛之事,却未想这老僧竟亲历过。当年他与嘉馨助宇文邕平定北方,曾在长安见过被拆毁的佛寺,断壁残垣间,比丘尼抱经而泣的景象至今仍历历在目。

老僧将落叶扫入竹箕,指了指东侧长廊:“施主若不嫌弃,可随老僧至香积厨,喝碗粟米粥。”

三人穿过抄手游廊,廊下悬着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香积厨中,老火慢煨的粟米香混着松木香,格外熨帖。老僧盛粥时,蔡佳轩瞥见他左手无名指缺了半节,指甲却修剪得整齐。

“施主看老僧断指?”老僧端粥上桌,笑容温和,“二十年前,老僧随师父在终南山抄经,山匪劫粮,师父护经卷被砍断手臂,老僧以指抵刀,换得半卷《法华经》周全。”

王嘉馨执匙的手顿了顿:“后来呢?”

“后来山匪被路过的一位道长所杀。”老僧低头吹凉粥,“道长临走前说,老僧断指救经,虽合佛理,却违天道——刀兵相加时,何不求化解之法?”

蔡佳轩心中一动,这不正与他近年所思相合?昔年在长江边,他以剑破局,虽护得嘉馨,却也种下无数因果。如今遍历北地妖氛,见多了杀劫,方知“止戈为武”四字,远比“以杀止杀”难上百倍。

用过粥,老僧引二人至寺后菜园。墙根下,几个稚子正围着沙堆嬉戏,最小的孩童不过四五岁,梳着双髻,正用木勺堆一座沙塔。

“阿爹说,塔越高,菩萨越能看见我娘。”孩童仰头,眼睛亮如星辰,“我要堆到云彩那么高!”

王嘉馨蹲下身,指尖拂过沙塔边缘,沙粒簌簌滑落:“小郎可知,沙塔易塌,为何还要堆?”

孩童歪头:“因为好玩呀!等堆好了,我还要采野菊插在塔顶,这样菩萨就能顺着花香找到我娘了。”

蔡佳轩望着孩童认真的模样,忽忆起前世曾在兜率宫,见金、银童子以金丹屑堆琼楼,老君笑言:“世人以金玉筑楼阁,以为永恒,却不知金丹屑堆的楼,才见本心。”

老僧拾起一片落叶,轻轻放在沙塔顶端:“小郎看,这叶便是塔顶的金刹。”话音未落,一阵风过,沙塔轰然倒塌,落叶翻飞。孩童愣了愣,忽然拍手笑起来:“倒了!倒了!我再堆个更大的!”

老僧望着孩童重新堆沙,开口道:“施主可知,为何世人总在求‘永恒’?”

蔡佳轩摇头:“世人恐生死,惧聚散,故求永恒。”

“非也。”老僧负手看天,“世人求的不是永恒,是‘不失去’。可这世上,哪有什么是永远属于自己的?”他指了指菜园里的青菜,“春日播籽,秋日收获,菜蔬入了肚,化作精血,终究要还给天地。”

王嘉馨若有所思:“师父是说,因果循环,皆有定数?”

“因果岂止是定数?”老僧转身,袈裟在风中展开如莲,“因果是风,是雨,是晨钟暮鼓,是你我此刻的对话。你救过的人,会去救别人;你种过的善,会生出善果——但莫要执着于‘我种善因,必得善果’,若存了这心,便是执念。”

蔡佳轩想起在北地救过的李虎,当时不过随手为之,却预言其后代将统一天下。如今隋文帝代周立隋,李虎之子李昞虽已去世,但其孙李渊却在朝中崭露头角,这因果,竟如涟漪般扩散开去,远超他当初所想。

日影西斜时,孩童的沙塔已堆了三层,塔顶插着三朵野菊,歪歪扭扭,却自有生气。老僧忽然咳嗽起来,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蔡佳轩瞥见帕角绣着朵莲花,虽已褪色,针脚却细密。

“这帕子......”王嘉馨目光微凝。

“是老妻绣的。”老僧坦然一笑,“当年灭佛时,老僧还俗避祸,娶了邻村女子。后来文帝复佛,老僧想回寺,妻说:‘你若觉得寺里的钟比我重要,便去吧。’”他摩挲着帕子,“老僧走时,妻站在村口,手里攥着这帕子,像攥着半块心。”

“后来呢?”蔡佳轩轻声问。

“后来她嫁了人,生了子,日子过得平顺。”老僧将帕子折好,“去年老僧回村,见她抱孙子,脸上笑出许多褶子,倒比年轻时丰润些。”

王嘉馨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当年在长江边,她解下王氏玉佩时,母亲顾氏差点哭晕在船头。如今已多年过去,不知父母转世之后是否安好?她摇摇头,将思绪驱散——既已选择与蔡郎生死相随,便不再回头。

暮色漫上来时,山门前的古槐又落了一层叶。老僧执帚扫叶,蔡佳轩忽然伸手接过扫帚:“让在下试试。”

他学着老僧的动作,左三帚,右两帚,中间轻挑。可落叶总聚不成冢,总有几片调皮地飞到一旁。王嘉馨轻笑,袖中飞出一缕剑气,如无形之手,将落叶归拢。

老僧摇头:“女施主这是用法力强求,非自然之道。”

蔡佳轩却放下扫帚,笑道:“在下明白了。扫叶如修心,强求不得,须得顺应风势,因势利导。”

老僧颔首,忽然指向远处:“看,小郎的沙塔又倒了。”

孩童坐在沙堆前,手里还攥着野菊,却并未哭闹,反而抓起一把沙子,对着夕阳吹去。细沙在余晖中纷飞,如金色的星子,落在老僧新扫的落叶堆上。

尾声·钟声远

寺里的晚钟终于响起,浑厚的声浪惊起檐角鸽群。蔡佳轩扶着竹杖,与王嘉馨并肩走出山门,身后传来老僧的诵经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王嘉馨忽然拉住他的手,指着天边:“你看,那片云像不像我们当日在泰山见过的?”

蔡佳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残阳如血,将云层染成琥珀色,真似当年泰山顶上那朵驻云。他忽然轻笑,握紧她的手:“嘉馨,你说这世间因果,究竟是天定,还是人为?”

她抬头看他,眉心那颗痣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或许......如这落叶,如这沙塔,风来则聚,风去则散,本无定数。”

钟声渐远,古槐下,老僧仍在扫叶,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他又在堆新的沙塔了,这次,塔顶插了四朵野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