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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玄幻魔法 > 竹杖奇缘录 > 第74章 稚子笑问生死事,老妪灶前煨轮回(悟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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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稚子笑问生死事,老妪灶前煨轮回(悟无常)

楔子·暮村烟起

蔡佳轩与王嘉馨自镜湖悟道后,沿运河北上,见两岸稻菽金黄,却不闻欢歌,唯见流民扶老携幼,衣袂沾霜。这日行至涡水之畔,见炊烟起处有三五茅舍,檐下挂着晒干的葫芦,墙根堆着新收的红薯,一童子蹲在门槛上,正用树枝拨弄蚂蚁搬家。

“喂,你们是神仙吗?”童子忽仰起脸,双眸如星子落潭,指向蔡佳轩腰间竹杖,“我见你用这竹子打水,水就变成甘露,给生病的阿爹喝了就好啦!”

王嘉馨蹲下身,替童子拂去额前草屑,见他衣上补丁针脚细密,显是慈母手作:“小郎君可知,天地间最灵之物非仙法,乃人心也。你阿爹喝的不是甘露,是你日日守在灶前熬药的孝心。”

童子似懂非懂,又指墙根蝼蚁:“那它们为何要搬家?昨儿一场雨,好多蚂蚁都淹死了。”

蔡佳轩凝视蚁群,见它们负着卵粒逶迤而行,竹杖轻点地面,竟在泥沼处架起一道草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蝼蚁虽微,亦有求生之念。你看这草桥,非我所造,乃众生互助之心所化。”

童子拍手笑了,忽又皱眉:“阿娘说,阿爷去年被乱兵砍了头,灵魂去了阴司。阴司在哪里?阿爷会变成蚂蚁吗?”

正说话间,柴门“吱呀”开处,一位老妪扶着门框咳嗽:“宝儿,又缠着贵客说话?还不快请二位进屋喝碗热汤。”

茅舍内简陋却整洁,土灶上煨着陶罐,腾腾热气中飘来粟米香。老妪掀开锅盖,用缺口的陶碗盛汤,手背上青筋如老树盘根:“家里没甚好东西,二位莫嫌弃。”

王嘉馨执起老妪手掌,见虎口处有茧,指尖沾着草灰——那是常年握针走线、拨弄灶火的痕迹。她袖中飞出三枚银针,轻轻刺入老妪足三里:“阿婆这腿,可是早年寒夜洗衣落下的病根?”

老妪惊得险些打翻汤碗:“仙姑真是活神仙!自打宝儿他爹战死,我夜里常疼得睡不着,只能起来添柴烧火,倒把灶王爷供得比菩萨还勤。”

蔡佳轩望向土灶,见灶王爷画像已被烟熏得发黑,两侧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褪色斑驳。灶膛里余火明明灭灭,映得老妪脸上皱纹如蛛网覆雪。

“阿婆给我们讲讲灶王爷的故事吧。”王嘉馨轻声道,指尖在陶罐上画了个太极图,粟米汤竟化作琥珀色,浮起几粒枸杞如血珠。

老妪眯起眼,似在追忆:“我娘家在寿春,十二岁被卖给王家做童养媳。那年闹蝗灾,婆婆把最后一块饼塞给丈夫,自己啃树皮咽观音土,咽着咽着就没了气……临咽气前,她抓着我的手说:‘灶火不熄,人就不散。’”

蔡佳轩忽觉灶膛火光暴涨,竟在墙上投出老妪的前世影像:豆蔻少女跪在破灶前,用簪子挑起野菜粥,泪水滴入锅中。画面一转,战火纷飞中,她背着襁褓中的宝儿,在死人堆里爬行,怀中藏着半块硬饼,饼上沾着血污。

“后来丈夫被征去当兵,临走前塞给我一枚铜钱,说等打完仗就给宝儿换糖吃。”老妪摸出贴身布袋,里面果然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五铢钱,“可等啊等,等来的是断头的消息。他们说,丈夫不肯杀百姓,被长官砍了头,挂在城门上喂乌鸦。”

王嘉馨眼眶发酸,忽见灶火中浮现无数光点,细辨竟是万千亡魂,皆着魏晋旧裳,执戈荷戟,在火光中徘徊不去。

“阿婆,人真的有轮回吗?”童子攥着老妪衣角,“阿爷会不会变成蝴蝶来看我?”

老妪叹道:“轮回?我只知道,这世道就像个磨盘,把人碾成粉,又和成泥,再放进磨盘里碾。宝儿他爹死了,他大伯死了,村里的男丁都死了,可磨盘还在转。”

蔡佳轩起身望向窗外,暮色中归鸟投林,寒鸦噪晚。他忽然想起那邋遢道人喝酒时说的话:“众生皆困于轮回,非因业力,乃因执念。”

“阿婆可曾想过,为何灶火不熄?”他轻抚土灶,竹杖青芒渗入砖缝,竟在灶膛内开出一朵金莲,“火能烹茶煮饭,亦能焚尽执念。您日日添柴,看似守着灶火,实则守着‘人散火不熄’的念头。若放下这念,便能看见——”

话音未落,金莲绽放,火光中浮现老妪丈夫的虚影。他身着破旧征衣,却面带微笑,向老妪拱手:“娘,宝儿,我在阴司做了鬼差,专引迷途亡魂。你们看,这灶火便是阴阳桥,我日日都能看见你们。”

老妪颤抖着伸手,虚影却化作火星四散。童子忽然指着火光:“阿爹变成萤火虫啦!”

王嘉馨取出九龙剑穗,轻轻一挥,灶膛中升起一道青烟,竟凝成往生咒文。那些魏晋亡魂见状,皆跪地叩首,随烟而去。

“无常者,非生死之变,乃心境之执。”她望向老妪,“您看这粟米汤,热时烫口,冷时凝脂,若执念于‘热汤暖身’,便不知冷粥亦能充饥。生死亦如汤之冷热,本是自然。”

老妪忽然抓起那枚五铢钱,投入灶膛:“原来我守着的不是火,是恨啊!恨乱兵,恨世道,恨自己没本事……”话音未落,铜钱在火中化作金水,凝成一枚莲花状的吊坠,落入童子手中。

蔡佳轩取出一粒金丹,放入陶罐:“此丹名曰‘忘忧’,非让您忘记苦厄,而是让您记得:苦厄如灶灰,虽脏手,却能肥田。您看这红薯,正是长在灶灰堆里,才格外香甜。”

老妪尝了口汤,忽然笑了,满脸皱纹如菊花绽放:“真甜,像是年轻时丈夫采的野蜜。”

夜深人静,童子枕着老妪膝盖睡去,嘴角还沾着粥渍。蔡佳轩在门上画了道平安符,竹杖挑起一盏气死风灯,悬于檐下。

“明日会有流民路过,”王嘉馨将半袋粟米藏在灶台后,“这灯能照十里路,这米能煮百碗粥。”

老妪送至村口,忽见北斗横天,银河耿耿。蔡佳轩负手而立,竹杖指向涡水:“阿婆看这流水,看似东去不返,却滋养两岸良田。人生亦如流水,逝者自逝,生者当耕。”

老妪忽然跪下叩首:“多谢仙长点化,老身今后每日多添一捆柴,让这灶火照亮更多夜行人。”

王嘉馨扶起她,摘下鬓间玉簪,插在老妪发髻:“此簪名曰‘暖玉’,冬夜可暖手,春夜可驱蚊。阿婆若想念我们,便看看灶火,那里有万千星光,皆是世人未灭的心愿。”

二人踏月而行,童子忽然从茅舍追出,举着萤火虫灯笼:“神仙哥哥,神仙姐姐!萤火虫说,它看见阿爹了,阿爹说谢谢你们!”

蔡佳轩回首,见老妪正往灶膛添柴,火光映红她的脸,映得整个村落都暖起来。他忽然领悟:所谓天道轮回,不在天宫地府,而在这人间灶火、童子笑靥、老妪白发之中。

他握紧她的手,竹杖轻点水面,竟在涡水上踏出一道星光桥:“因她看透了‘阴晴圆缺’亦是无常,便把相思化作月光,遍洒人间。正如我们,把道心化作灶火,暖尽寒夜。”

夜风拂过,远处传来老妪的歌声,苍凉而温暖:“灶火红红照九州,生也悠悠,死也悠悠。不如煨壶粗茶酒,春也风流,秋也风流。”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向茫茫夜色。身后,童子的萤火虫灯笼与老妪的灶火遥相辉映,恰似两颗永不熄灭的星辰,在无常的人间,照亮轮回的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