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坐在沈砚身边,手指死死扣住他胸口那枚已经失去光亮的“音锁钉”。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仿佛在提醒我——他真的快死了。
可我还没问清楚,那一句“这一次换我挡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挡的是谁的命?
又为什么偏偏是他?
思绪混乱如麻,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旋律。
起初我以为是错觉,但当那旋律越来越清晰时,我才意识到,它竟然是从沈砚的喉咙深处流淌出来的残响!
那是他在昏迷中哼出的最后一段旋律。
我闭上眼,任由那段旋律在脑海中回荡,试图捕捉每一个音符的走向。
母音之茧就贴在我的心口,随着我的心跳微微震颤,似乎也在回应着什么。
“那是‘誓音律’。”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猛地抬头,看见心狱执事站在不远处,目光幽深地望着我,也望着沈砚。
“誓音律?”我喃喃重复,“什么意思?”
“是远古时期的契约语言,只有曾立下三重誓言的人才能听懂、唱出。”他缓缓走近,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这段旋律,并非寻常歌声,而是一段封印咒文。”
我的呼吸一滞:“封印……什么?”
“无音者。”他说出这三个字时,整个空间仿佛都静了一瞬。
我心头猛地一震。
“无音者”,那是传说中的存在——没有声音、不被声波所扰、亦能吞噬音阶的怪物。
传闻百年前他们几乎摧毁了聆音谷的一切秩序,直到有三位“誓音者”联手用歌声将他们封印于虚空裂隙之中。
而这三人,正是“三誓者”。
“沈砚……他曾经是其中之一?”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曾是。”心狱执事点头,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母音之茧上,“你该看看它记忆里的画面。”
我怔了一瞬,随即低头看向母音之茧。
它是母音的残片,承载着远古记忆的碎片,或许……它还记得那些尘封的真相。
我闭上眼,指尖轻轻拂过茧面,低声唤出真音之力。
刹那间,一道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星夜之下,三名少年并肩而立,脚下是翻涌的黑雾。
他们各自站在不同的方位,手中握着一根银白色的弦索,彼此相连,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他们的口中吟唱着同一段旋律,那旋律带着肃穆与悲怆,像是送别,又像是一场诀别的仪式。
其中一人,面容模糊,但我仍一眼认出他的轮廓——那是沈砚的前世。
“封印无音者……以血为契,以音为锁……”我在心中默念着那古老的歌词,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原来如此。
难怪沈砚会出现在影族,难怪他对萧砚怀有那样复杂的恨意与嫉妒。
他并非只是一个想要夺权的叛徒,而是曾经的守护者之一,却被抹去了所有的记忆,沦为了被操控的棋子。
“所以……那段旋律,不只是封印咒文,也是唤醒他的钥匙?”我喃喃自语。
心狱执事沉默片刻,道:“是钥匙,也是枷锁。只有真正理解誓音律的人,才能解开它的束缚。”
我紧紧攥住母音之茧,心中翻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但我必须试一试。
如果沈砚曾经是为了守护我们所有人而战,那么现在,我也不能让他死去。
我缓缓将母音之茧贴近他的额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开始轻声吟唱那段旋律。
音符一个接一个飘出唇边,像晨曦初现时的第一缕微光,缓慢而坚定地穿透黑暗。
空气中忽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波动,我感觉到茧面开始震动,仿佛在回应某种久违的呼唤。
沈砚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继续唱下去。
就在这时,一抹微弱的光纹从他胸口浮现而出,像是沉睡已久的火焰,在风中挣扎着想要重新燃起。
那一刻我将母音之茧贴近沈砚的额头,轻声吟唱那段旋律。
空气忽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波动,我感觉到茧面开始震动,仿佛在回应某种久违的呼唤。
沈砚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有力,胸口那枚失去光亮的“音锁钉”竟隐隐透出一丝暗金色的微芒。
紧接着,那道光纹迅速蔓延开来,如藤蔓般缠绕着我和母音之茧,最终在我们之间形成一个古老而复杂的音阵图案——它以音波为线条,以记忆为墨痕,浮现在半空之中,缓缓旋转,如同一首未完的安魂曲。
心狱执事瞳孔骤缩,后退一步,低声道:“这是通往‘天籁鼎’核心的钥匙……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和惊骇。
“谷主早已知晓,却故意让你误以为他是敌人。”他语气沉重,“你必须决定,是否要继续揭开这段被埋葬的真相。”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音阵,心中翻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一直以为沈砚是个冷酷无情、意图夺权的叛徒,可现在看来,他曾经的身份远比我想象的更为复杂。
他曾是守护母音之茧的三誓者之一,是与无音者抗衡的英雄。
可如今,他却被抹去了记忆,沦为了影族的一枚棋子。
是谁对他做了这一切?
又是谁操控了这一切?
我想起了萧砚,想起了他喉间的逆鳞锁,想起了他在每一个深夜低声呢喃的旋律……那旋律,似乎也与眼前的音阵有某种共鸣。
我咬紧牙关,低声回应:“我要知道一切。”
说完,我缓缓伸手触碰那道音阵。
指尖刚一接触,一股浩瀚的音流便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茫星空下的血色之夜。
耳边响起低沉的鼓声,如同心跳,又似命运的倒计时。
我看见沈砚跪于祭坛前,披发赤足,身侧鲜血淋漓。
他的身旁,还有一人——那人一身玄衣,面容模糊,却隐约能辨认出一双凌厉深沉的眼眸。
是萧砚。
他们并肩跪下,共同对天盟誓。
“以血为契,以音为锁。”两人齐声吟唱,声音穿透夜幕,仿佛能撕裂虚空。
我听见他们的誓言,也听见了母音之茧在他们之间轻轻震颤的声音。
那一刻,我知道他们并非仇敌,而是曾经最亲密的战友,甚至可能……曾彼此交付过性命。
画面仍在流转,我看到他们联手封印无音者的那一战——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存在,它们没有形体,只有吞噬一切音阶的沉默之力。
三位誓音者用尽生命,才将其逼入虚空裂隙。
但就在最后一刻,一道黑影自虚空中闪现,悄然潜入了沈砚的背后。
那是一个戴着银面具的人,身形隐没于黑暗之中。
他伸出手,按在沈砚的额头上,低声念出了一段咒语……
下一瞬,沈砚的眼神骤然涣散,原本清澈的歌声戛然而止。
画面剧烈晃动,然后彻底崩塌。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跪坐在原地,母音之茧紧紧贴在我的胸口,剧烈跳动,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深处的洗礼。
耳畔仍有那首誓音律的残响回荡,可我已听不清旋律的尽头。
心狱执事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我张了张嘴,却一时无法回答。
我看到了太多,也明白了太多。
沈砚不是敌人,他是被操控的牺牲品;萧砚也不是背叛者,他或许一直都知道些什么,却从未对我坦白。
但我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那个在沈砚身后出现的神秘人……
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谷主。
可如果真是他,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掌握着天籁鼎,为何还要亲手抹去誓音者的记忆?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只知道一件事——这场关于声音与命运的纷争,远比我想象的更深、更黑暗。
而我,已经无路可退。
苏玳从沈砚前世的记忆中醒来,意识仍残留于那段血色之夜的画面中——沈砚与萧砚并肩跪于祭坛前,誓言共守母音之茧。
然而下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