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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国,难波京。

昔日繁华喧闹的港口,此刻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愁云惨雾之中。海风依旧带着咸腥,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恐慌与绝望。码头上,几艘侥幸逃回、伤痕累累的关船歪斜地停靠着,船帆破碎,船身布满焦黑的火痕和巨大的破洞,如同搁浅的垂死巨兽。衣衫褴褛、神情呆滞的水兵被驱赶着下船,他们身上大多带着伤,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偶尔有压抑的哭泣声传来,立刻被监工武士粗暴的呵斥打断。

“鬼丸沉没…藤原大将玉碎…水师…完了…” 这些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在拥挤肮脏的街巷间,在武士们强作镇定的眼神背后,如同瘟疫般无声地蔓延。整个难波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太政官邸深处,精致幽静的和室此刻却如同风暴的中心。

“八嘎!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光明子尖利到破音的咆哮撕裂了室内的寂静。她再不复往日的雍容优雅,华贵的十二单衣凌乱地散开,精心梳理的发髻歪斜,几缕发丝黏在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脸上。她面前,一套价值连城、产自大唐越窑的秘色瓷茶具,已在她失控的狂怒下化为满地晶莹的碎片,滚烫的茶汤泼洒在光洁的桧木地板上,如同凝固的鲜血。

跪伏在她面前的几名重臣,包括藤原广嗣的副将、负责情报的忍者头目,以及掌管京都防务的将领,身体伏得更低,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大气不敢出。藤原广嗣的首级未能带回,但“鬼丸”沉没、水师主力尽丧的消息,已如同冰冷的铁锤,砸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张彪…上官婉儿…李琰!” 光明子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几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怨毒,“毁我水师!破我瘟神!坏我大计!此仇不共戴天!” 她猛地抓起案几上仅存的一个青瓷花瓶,狠狠砸向墙壁!哗啦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太政大人息怒!” 负责京都防务的老将源真树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干涩,“唐寇挟大胜之威,新罗为虎作伥,其锋…其锋正锐!当务之急,是固守本岛!九州岛地形险要,岛屿众多,可凭天险层层设防!召集各地武士、浪人、甚至…山民海贼!于九州筑垒!备足滚木礌石、火油箭矢!唐寇若敢登陆,必教其血染海滩,尸骨无存!”

“固守?筑垒?” 光明子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冷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源老将军,你以为唐寇破了登州瘟疫,灭了水师主力,就会满足于九州吗?李琰那个疯子!他要的是整个倭国!是犁庭扫穴!是诛绝我神国苗裔!” 她猛地站起身,十二单衣的裙裾拖过地上的碎片和茶渍,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响。

她走到窗边,望着东方阴沉的天色,仿佛看到了大唐巨舰狰狞的撞角和士兵冰冷的眼神。一股寒意夹杂着毁灭的冲动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召集!” 她猛地转身,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召集所有‘血樱’死士!所有效忠藤原氏、效忠天皇陛下的武士!所有愿意为神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勇士!告诉他们,国难当头,没有退路!”

“告诉九州、四国、乃至本州的每一个领主!放弃内斗!征发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削竹为矛,揭竿为旗!”

“告诉那些山中的野人、海上的浪人!只要能杀唐寇,既往不咎!许以重赏!”

“在每一处可能登陆的海滩,在每一座险要的山口,在每一条通往京都的道路上,给本宫——筑起血肉的长城!备好焚身的火油!”

“唐寇若来…” 光明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响彻和室,“那便战!战至一兵一卒!战至妇孺皆兵!让这扶桑三岛,化作吞噬唐寇的无边血海!要么同归于尽,要么…玉石俱焚!”

“哈依!” 下方的重臣们身体剧震,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悲壮和绝望。倭岛最后的疯狂,在这位太政大臣近乎癫狂的嘶吼中,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登州港。

海风带着久违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咸腥气息,吹拂着这座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港口。空气中那股甜腻的瘟疫腥臭和焦糊味已大大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石灰水味、草药清香,以及…一种蓬勃的、名为希望的生息。

隔离区的范围已经大大缩小。许多草棚被拆除,腾出的空地上洒满了厚厚的生石灰。中心区域,人声鼎沸,秩序井然。数十个临时搭建的接种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少,无论军民,脸上虽然仍有对瘟疫残留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盼。

“下一个!张大牛!” 一名登记的小吏高声喊道。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紧张地走上前,卷起左臂的衣袖,露出粗壮的胳膊。阿骨打——如今该称李骨打了——身着崭新的太医署令浅绯色官袍,虽然面色依旧带着岭南特有的黝黑,但眼神沉稳自信了许多。他身旁是态度恭敬、虚心学习的王仁安等本地医官。

李骨打手持一根细长的银针,从一个密封的小瓷瓶里蘸取少许淡黄色的粉末,动作娴熟而轻柔地在张大牛手臂内侧划开一道极浅的十字小口,将粉末小心地涂抹上去,再用一小块干净的棉布覆盖包裹。

“好了!记着,三日别沾水,若有轻微发热发痒,莫慌,是正常反应,多喝温水,来医棚报备即可!” 李骨打用带着俚音却清晰的口音叮嘱道。

“谢…谢李太医!” 张大牛感激地连连作揖,仿佛那小小的伤口不是潜在的凶险,而是通往生路的护身符。

不远处,一座新搭建的木台上。上官婉儿素衣如雪,迎风而立。她缓缓卷起左臂的衣袖,将手臂高高举起。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阳光洒在她白皙的手臂上,那里,接种人痘留下的几处浅褐色小痂痕清晰可见,如同几枚小小的勋章。

“诸位父老乡亲!” 她的声音清越,清晰地传遍全场,“请看此痕!非瘟神之烙,乃生之印记!是陛下洪福庇佑!是李太医妙手仁心!更是我登州军民万众一心、共抗瘟魔的见证!”

她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激动、敬畏、充满感激的脸庞,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首批义士,已然康复!本官,安然无恙!此术,乃我大唐克疫制胜之利器!愿种者,皆可安心!登州之疫,已近尾声!倭奴播撒之毒火,终被我大唐军民之意志——扑灭!”

“然!倭寇焚我粮仓,播我瘟毒,杀我军民,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凛然的杀伐之气,“陛下天威,已传旨张彪将军!我登州水师,更获强援!”

她的手臂猛地指向港口深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在港口最大的船坞内,两艘远比“海鹘”更加庞大、线条更加刚硬流畅、如同洪荒巨兽骨架般的巨舰,正静静地躺在巨大的龙骨墩上!粗壮如巨蟒的龙骨已经铺设完毕,无数的工匠如同蚂蚁般在骨架上忙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如同激昂的战鼓!船坞入口处,两块巨大的木牌高高悬挂,上面用遒劲的朱漆大字书写着:

“定远!”

“镇远!”

“看!那就是我大唐即将入列的新锐巨舰——‘定远’、‘镇远’!” 上官婉儿的声音带着无比的骄傲和力量,“待其下水之日,便是我登州健儿扬帆东征、直捣倭巢、血债血偿之时!”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定远!镇远!”

“直捣倭巢!血债血偿!”

“大唐万胜!陛下万岁!”

希望的火种,已化作燎原的复仇烈焰!每一个登州军民的心中,都燃起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倭寇的刻骨仇恨!

登州水寨,帅府。

气氛肃杀而凝重,却又充满了大战前夕的勃勃生机。巨大的沙盘上,倭国九州岛的地形被精细地标注出来,山川、海湾、岛屿、可能的登陆点,历历在目。

张彪一身戎装,端坐主位。他脸上那道在“焚天丸”沉没时留下的焦黑疤痕已经结痂脱落,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新疤,非但没有破坏他刚毅的面容,反而更添了几分百战悍将的凶悍之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厅内诸将。

左侧是以李晟为首的大唐将领,个个甲胄鲜明,战意昂扬。右侧,则是新罗大将军金重熙及其麾下几名主要将领。金重熙身着新罗式样的华丽鳞甲,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诸位!”张彪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圣意已明:倭奴不灭,东征不止!登州新舰‘定远’、‘镇远’正在日夜赶工,不日即可入列!新罗金将军所率两万精兵、百艘战船亦已抵达!我军兵精粮足,士气如虹!复仇雪耻,犁庭扫穴,就在今朝!”

他目光转向金重熙:“金将军,新罗助剿,忠心可鉴!陛下已有旨意,功成之日,新罗王及将军,封赏必厚!未知将军对攻伐倭岛,可有良策进献?”

金重熙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明显年代久远、用上好绢帛绘制的海图,双手奉上:“张将军!此乃我新罗王室秘藏之《东海海山经》副本!乃百济灭亡前,其遣唐使与倭国海商秘密测绘而成,详载倭国西海道(九州岛)诸岛、海湾、暗礁、水道!其中尤以博多湾、长崎湾及对马、壹岐两岛之间水道最为详尽!倭寇主力新丧,其防御必以九州为重!有此图指引,我联军或可避实击虚,寻其防御薄弱处,直插腹心!”

张彪接过海图,与李晟等人凑近细看。图上果然标注得极其精细,甚至标明了某些只有当地渔民才知道的隐秘水道和浅滩!其价值,不亚于十万雄兵!

“好!好图!”张彪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桌案,“金将军献此秘图,功莫大焉!破倭之后,本帅定为将军向陛下请首功!”

“不敢当首功!”金重熙连忙躬身,语气恳切而坚决,“重熙及新罗将士,蒙大唐天子不罪之恩,许戴罪立功!愿为联军先锋!率先登陆,直捣倭巢!纵粉身碎骨,亦要报效天朝!恳请张将军成全!” 他身后的新罗将领也齐刷刷单膝跪地,抱拳请命。

张彪看着金重熙眼中那份急于证明新罗忠诚、洗刷先前摇摆污点的决绝,又看了看沙盘上九州岛复杂的海岸线,略一沉吟,随即朗声大笑:“好!金将军忠勇可嘉!本帅准了!新罗军便为登陆先锋!待‘定远’、‘镇远’入列,本帅亲率主力舰队为尔等压阵!水陆并进,一举荡平九州!”

“谢将军!” 金重熙与新罗将领齐声应诺,脸上充满了激动和肃杀。登州水寨的战鼓,仿佛已在耳边擂响!

长安,紫宸殿。

巨大的西域疆域图前,气氛与东洋的杀伐截然不同,却同样蕴含着山雨欲来的磅礴力量。

波斯王子纳尔希斯再次觐见。这一次,他身后跟着十名身着波斯式样长袍、气质儒雅或精悍的学者。他们年龄不一,但眼神中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和对眼前这位大唐天子的敬畏。

“尊贵的大唐皇帝陛下!”纳尔希斯深深鞠躬,声音带着无比的恭敬,“承蒙陛下天恩,庇护流亡之臣。臣无以为报,唯有倾尽所有,助陛下成就宏图伟业!此十位,皆是我萨珊故国硕果仅存的智者!或精通大食语言文字、律法典章;或曾游历呼罗珊、河中,熟知其山川地理、城防要隘;或深谙大食国中教派之争、部落矛盾!更有曾效力于大食军中,知晓其军制虚实者!”

纳尔希斯指着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眼神睿智的老者:“此乃大贤穆斯塔法,曾为呼罗珊总督府首席书记官,大食文书,无出其右者!”

又指向一位目光锐利、身形精干的中年人:“此乃勇士卡维,曾为大食呼罗珊军团百夫长,熟知其布防、训练、器械!”

“他们愿倾尽所学,为陛下西征大军,充当耳目!绘制最详尽之舆图,翻译最紧要之文书,分析最致命之弱点!愿为陛下之利剑,刺穿大食之心脏!” 纳尔希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十名波斯学者,如同君王审视着即将为他开疆拓土的利刃。他的指尖落在巨大的西域疆域图上,沿着那条贯穿东西的丝绸之路缓缓西移,越过葱岭,掠过富庶的河中之地,最终,重重地敲在了一个用朱砂醒目标注的节点上——怛罗斯!

“怛罗斯…” 李琰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蕴藏着雷霆,“此地,乃控扼丝路西段之咽喉!百年前,高仙芝将军曾在此与大食激战,虽因葛逻禄叛变而惜败,然我大唐军威,亦令大食胆寒!”

他的指尖在“怛罗斯”三个字上用力划过,仿佛要将其铭刻进地图深处:

“今,朕承天命,再整山河!东洋倭奴,覆灭在即!待东海靖平,朕之龙旗西指…”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阻隔,看到了万里之外那片广袤的黄沙与绿洲,看到了大食人惊惶的脸:

“此地!怛罗斯河畔!当树起我大唐——万世不易之界碑!”

“纳尔希斯!”

“臣在!”

“着你统率此十位贤才,入鸿胪寺西域曹!与安西都护府密使联络,绘制呼罗珊至拂菻详图!分析大食军情民情!朕要这万里西域,每一处水源,每一座堡垒,每一条商道,皆在我掌中!”

“待东征凯歌奏响之日,便是朕之铁骑,踏破呼罗珊黄沙之时!”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厚望!” 纳尔希斯与十名波斯学者激动得浑身颤抖,深深拜伏下去。帝国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网,已悄然撒向遥远的西方。铁骑与巨舰,东西并进的号角,已然吹响!寰宇一统之路,再无任何力量能够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