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收回视线,然后就对上了霍经天凌厉的目光。
他心里一突,连忙跪下告罪,“是臣多嘴了,望陛下饶恕。”
霍经天移开目光,并未治他的罪,而是伸出手,“给孤看看,孤还能不能恢复记忆。”
把过脉,医师面色有些沉重,告罪道:“陛下,恕臣无能,您之所以失忆,是因颅内出血,这血块压迫到了神经。”
霍经天不是很意外,收回手,淡淡的“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
医师摸摸胡须,继续道:“若想恢复记忆,需将淤血排出。”
“但那个位置,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开刀,过于危险,可单靠药物,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所以臣没有太大把握,完全治好陛下的失忆之症。”
霍经天微微颔首,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上,问:“若是不理会,可对孤的身体有碍?”
医师眉头微皱,稍作沉思,缓声道:“陛下既已苏醒,想必那出血处已然止住。”
如此说来,应是无甚大碍。
霍经天心下了然,随意地挥了挥手,“罢了,就这样吧。”
况且,此时实无给他治疗的条件,又何必刁难医师。
念及先前自己对那女子的难以自持,霍经天抬手紧捂胸口,五指逐渐收紧。
那种感受,他也不愿再经历第三次。
记忆不恢复也罢。
……
“小玉,是我。”
李凝玉和锦鲤刚走出胡国人营地没多远,一个大黑耗子突然从黑暗里窜出来,吓得她一脚踢了过去。
当听到熟悉的声音,好险刹住了脚,没将人家的子孙袋干废,不然还真要负责人家一辈子了。
“……你要吓死我,你怎么来了?”
谢可灵没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眼她想下脚的地方,喉结滚动,悄然后撤一步,跟她的距离保持在安全范围内。
“……他们很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李凝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见他目光有些许闪躲,心中了然。
明白他嘴里的叶家兄弟不过是名正言顺关心自己的借口罢了。
她没有拆穿,对他展颜一笑,三人结伴回到泉水洞口。
一眼望见篝火旁,叶青山兄弟二人神色凝重,坐立难安,不时朝这边张望,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小玉!他可有为难你?”见到她,叶青衣率先迎上前来。
李凝玉微微摇头,神情在兄弟二人眼中,略显怪异。
“我无事,有事的是他。”迎着兄弟二人疑惑的目光,她在篝火旁落座,向他们讲述了霍经天失忆之事。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面露狐疑之色。
霍经天失忆了?
在这个节骨眼!
真的假的?
李凝玉一点不意外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毕竟依霍经天往昔的行径,他绝非君子,阴谋算计没少用在他们身上,怀疑他佯装失忆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自己是否相信,是真是假又何妨?
摆在她面前的抉择唯有此路,无论霍经天是否伪装,他都必须装下去。
叶家兄弟亦非愚笨之人,不再纠结霍经天失忆是真是假。
当务之急是快些走出沙漠,回归人烟之地。
他们将需带走的物品整理妥当,临行前还不忘扑灭篝火。
待他们抵达胡营时,霍经天正斜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神,闻得声响,目光着重在她身后的叶青山等男子身上游移。
见队伍中的几个男子皆环绕在李凝玉四周,隐隐有保护之意,他眉头一皱。
这么多相好?昔日的自己究竟因何喜欢她?
李凝玉拨开下意识护在身前的叶家兄弟,向霍经天解释。
“他们仅是关心民女,并非对您无礼。”
她这一解释,反倒令霍经天心中愈发不快,骤然摆出一国之主的威严。
冷然道:“孤虽失忆,却未记错,叶家三代为官,乃正经官宦世家,岂会不知礼仪尊卑?”
叶青山拉住欲开口辩驳的叶青衣,向霍经天行胡国之礼,面上笑容疏离而客套。
“曦国使臣叶青山拜见国主,久别未见,国主别来无恙。”
霍经天没有回应,看向其他两人。
“草民叶青衣,拜见国主。”
叶青衣嘴角微垂,虽心中不愉,但仍随兄长行了礼。
“草民谢可灵,拜见国主。”
谢可灵也效仿兄弟二人,不甚规范地行了礼。
几人有意不给他拿到错处,霍经天只好收回视线。
他冷哼一声,百无聊赖地摩挲着腰间匕首,正欲讥讽几句,一声婴儿啼哭传入耳畔,他神色一僵。
一想到这两个孩子是她和这几个男人生的,那种难以控制的酸涩感又来了。
“呜哇……”一个孩子哭会带动另一个,两个孩子的哭声在耳边萦绕。
霍经天顿觉脑子疼,挥手示意他们离开,不要再杵在自己面前,惹他心烦。
如此轻易便放过叶青山他们,霍经天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没找他们事自然是极好,叶青山他们更不会傻到主动招惹霍经天,他们安静的跟着一名小兵离开了主帐。
小兵领着他们来到空出的营帐前,转身便要走。
“唉,这位小哥,麻烦你给我们带点食物,毕竟我们这里还有两个孩子。”
谢可灵伸手拦住要走的小兵,从腰间拿出自己的盘缠,要塞给他。
小兵面色忽然一紧,后退一步,没有接那银子,而是用着蹩脚的曦国语道:“不要……拿食物……等着。”
说完脚下生风,一溜烟跑了。
小兵避之不及的态度令谢可灵疑惑,他转过身,意外与李凝玉的目光对上,想来她是看到了自己贿赂人的一幕。
他也不尴尬,只是挠了挠后脑勺,心里犯嘀咕,“他怎么不收?”
这跟师父教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怎么还有人对钱不感兴趣?
李凝玉哄着还在哭闹不止的两个孩子,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个傻子,他们可是在霍经天眼皮子底下,他就这样大喇喇的贿赂人家,那小兵当然不敢收。
不消片刻,那名小兵提着一包袱的食物回来了。
看到里面还有干奶块,李凝玉郑重跟人道了谢。
那小兵连连说了好几声“不敢”,见他们暂时没有其他需求,脚底上抹油,飞快跑了。
看样子是害怕谢可灵再来一次明目张胆的贿赂。
这边李凝玉将奶制品和水混合,置于火上加热,须臾之间,那几块奶便消融于水中,奶香四溢,引得两个孩子馋涎欲滴。
俩小家伙伸直胳膊,咿咿呀呀地向她讨要吃食。
如此憨态可掬之状,令在场诸人的心为之一软。
她凑前勾勾两人的小鼻子,明明知道他们现在还听不懂,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乖,刚煮好的奶汤还要凉上一会呢,等不烫嘴了妈妈就喂你们。”
两个小家伙像是听懂了,居然安静下来,只是他们那如黑葡萄般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那奶盆,巴巴张望着,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两个“贼心不死”的小馋猫。
李凝玉心里如何不知两个孩子是饿急眼了,她又拿出一个碗,奶汤在其中来回腾倒,很快就不烫嘴了。
试过温,她立刻喂给了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