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核在凌雪掌心灼烧如烙铁,那些被强行灌入的记忆碎片像淬了毒的冰棱,扎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痛。画面里,上古冰原上的血色祭坛、守窟者长老们狰狞的夺权嘴脸、还有无数个被关在石牢里的“容器”孩童……最后定格的,是五十年前霜河节点破裂时,化煞派修士们举着火把的狂欢。
“这不是力量,是诅咒!”凌雪猛地甩开煞核,手腕的印记爆发出刺目白光,将那些混乱的记忆生生斩断。煞核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弧线,正落在凌霜脚边。
凌霜弯腰去捡的瞬间,墨尘突然动了。
他像一道灰影扑过去,左臂死死箍住凌霜持印的手腕,右臂张开如鹰翼,将半空中的煞核拢在怀里。凌霜的反应快如闪电,另一只手凝聚的黑冰锥已刺穿墨尘的肩胛,黑色煞气顺着伤口往上爬,所过之处,灰袍瞬间凝结成冰碴。
“大小姐,对不起……”墨尘的声音带着血沫,却异常清晰,“当年把你交给化煞派的是我,在你饭里加锁灵散的也是我……我以为那是在保护你。”
凌霜瞳孔骤缩,黑冰锥猛地往前送了半寸,却在触及他心脏时顿住了。她记得十岁那年,被关在石牢里咳得撕心裂肺,是这个自称“护卫”的少年偷偷塞给她一块糖,说“等风头过了就带你回家”。可后来她才知道,那块糖里的锁灵散,让她永远失去了掌控自身灵力的可能。
“谁要你假好心!”凌霜的声音发颤,煞气在她掌心翻涌,却始终没再往前刺,“我早就不是凌家大小姐了!你滚!”
“来不及了。”墨尘低头,将胸前挂着的符文玉佩狠狠按在煞核上。玉佩与煞核相触的刹那,金光如潮水般从玉佩纹路里涌出,与煞核的黑光绞成一团,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他怀里的煞核剧烈震颤,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撞得他肋骨咔咔作响。
“风痕!带凌雪走!”墨尘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两人,嘴角竟扯出一丝笑意,“玉佩里有化煞派的镇族法阵,引爆它能暂时封印煞核……记住,霜河节点的记录里,藏着守窟者真正的传承!”
风痕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墨尘一路上的欲言又止——这少年从一开始就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他刚要凝聚风系灵力冲过去,却被凌雪死死拉住。
“别去!”凌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腕的印记烫得惊人,“他在玉佩里注入了自身灵力,现在靠近会被法阵波及的!”
“不要!”凌霜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态。她想掰开墨尘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指已与玉佩、煞核冻成一体,金光正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爬,“我不需要你的赎罪!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
墨尘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看着凌霜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被抱走的女婴,襁褓里还塞着块绣着小雪花的手帕。他当时偷偷在襁褓里放了枚家族的平安符,后来却亲手把她送进了火坑。
“对不起……”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金光骤然暴涨,像一轮微型太阳在山洞中央炸开。风痕下意识将凌雪护在身后,凝聚出最强的风墙。刺耳的嗡鸣声中,他听见凌霜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紧接着便是天崩地裂的轰鸣——整座山洞开始坍塌,碎石如暴雨般落下,将那片耀眼的金光彻底吞没。
“墨尘!”凌雪挣扎着想冲进去,却被风痕死死按住。
“别冲动!”风痕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能感觉到山体内传来的剧烈震动,“法阵引爆的冲击力会持续扩散,留在这里我们都会被埋进去!”
凌霜站在原地没动,黑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她看着碎石掩埋的方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墨尘最后时刻的温度。那块被她视为耻辱的玉佩、那个她恨了二十年的护卫、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温暖……都随着这场爆炸,永远封在了黑暗里。
“走!”风痕见她迟迟不动,干脆拽起她的胳膊,带着凌雪往山洞外冲。
身后的坍塌声越来越近,碎石砸在风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凌雪回头望去,只看见一片翻滚的烟尘,还有那片金光消失前,最后映在墨尘脸上的、释然的笑容。
当三人踉跄着冲出山洞时,整座峡谷都在震颤。风痕立刻凝聚气流托住两人,飞离了这片危险区域。落在远处的山坡上,他们回头望去,原本的山洞已变成一个巨大的碎石堆,只有零星的黑色煞气从石缝里渗出,很快又被某种力量压制回去——墨尘的法阵,真的起作用了。
凌霜瘫坐在雪地上,黑袍沾满灰尘,露出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与墨尘玉佩纹路相似的红痕。她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的抽气声,证明她并非无动于衷。
凌雪走到她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半块被体温焐热的石板——那是之前墨尘拼合寒渊图谱时,不小心碰掉的碎片,她当时下意识捡了起来。石板边缘还残留着金光的余温,像墨尘最后那个没说完的眼神。
“他说,霜河节点的记录里有守窟者的真正传承。”凌雪轻声说,声音还有些发颤,“我们得去看看。”
风痕蹲下身,看着两人:“现在煞气暂时被封印,但玄阳子他们肯定会追来。我们需要尽快找到线索,弄清楚化煞派到底在谋划什么。”
凌霜忽然抬起头,眼眶泛红,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抹了把脸,站起身:“跟我来。”
她转身朝着霜河的方向走去,黑袍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深色的痕迹。凌雪和风痕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阳光穿过峡谷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三人身后的雪地上,拉出三道长长的影子,像一条被强行拧在一起的绳索。
没人再提起墨尘的名字,但每个人都知道,那个灰袍少年用生命换来的时间,他们不能浪费。山洞的废墟在身后渐渐远去,而前方的霜河之上,正弥漫着越来越浓的、不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