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仍残留着那片深邃的黑暗。指甲狠狠陷进掌心,才将我从混沌中拽回现实。耳边嗡嗡作响,这并非耳鸣,而是金属熔化时沉闷的声响,正顺着脚底缓缓向上攀爬。
影狐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就在右侧两步远的地方。他向来习惯用左腿支撑体重,此刻却将重心全然压在了右脚上。我下意识地将视线移过去,只见他嘴角的结痂裂开了一道细缝,血珠正顺着下颌,缓缓滑向锁骨。
“你刚才……”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三次,才艰难地挤出这句话,“看到什么了吗?”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舌根泛起一股苦涩,仿佛咬碎了一块陈年的铁锈。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种惊悚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那些画面太过清晰,比最逼真的全息投影还要锐利,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劈进了我的神经末梢。
“走。”我双手撑着墙壁站起身来,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这儿不能久留。”
影狐盯着我的手腕看了三秒钟。那里有一圈暗红色的淤痕,正隐隐渗出血丝,那是他上个月送给我的电磁镣铐留下的印记。他转身时,斗篷扫过积满灰尘的地面,扬起的尘埃中,混杂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整个建筑群死寂一片,连通风管道都不再有丝毫震颤。我心里清楚,那个信使并未道出全部真相——他曾提及“彼岸”,说钥匙藏在“屏障”背后。然而,眼下更为棘手的是系统面板右下角闪烁的红色警告:能量曲线正以每秒3%的速度急剧畸变。
我轻轻戳开通讯模块,指尖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停顿了0.8秒。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名字是雷霸天。这家伙上周刚砍下三个叛徒的手臂,当作装饰品挂在了总部大门上。紧接着是铁拳阿刚——一个在地下拳场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对异常信号有着野兽般敏锐的直觉。
第一条加密指令发送失败,第二条被系统弹回,要求进行二次验证。第三条指令终于成功传了出去,伴随着一串细小的电火花,从终端一路窜到了手腕内侧。
“召集令?”影狐突然回过头来,匕首尖上还滴着暗紫色的液体,“你是想组建一个生存俱乐部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刷新进度条。“不是拉人。”我的喉结上下滚动,刮得嗓子生疼,“是为了逃命。”
数据流开始陆续反馈回来。黑曜星系议会的回复充满了格式化的嘲讽:“此等危言耸听之言,不予采信。”赤焰战团则相对客气一些,要求我提供维度裂缝的光谱分析图。
当额角的血管第三次剧烈跳动时,铁拳阿刚的回应跳出了全息框:“已收到,马上联系老朋友。”红蛇佣兵团附上了危险系数评估表,暗影商盟则直接开出了情报收购的价目表。
影狐蹲下身子,伸手去掏烟,袖口露出半截烫伤的疤痕。“看来多数人都把你当成疯子了。”他说话时,习惯性地用犬齿摩擦着滤嘴,这次却换成了撕扯干裂的嘴唇。
我狠狠咬破舌尖,强行咽下口中的血腥味。血压瞬间从120飙升到了142。正当我准备刷新第17次时,私密频道突然亮起。
“风逸尘。”那声音裹挟着静电杂音,显得格外刺耳,“你又在折腾什么鬼名堂?”
我咽下一口混合着肾上腺素的口水。“雷霸天,你那边最近有没有出现异常情况?”
“前两天有个疯子在我地盘上自燃成了焦炭。”他嗤笑着,带动一串电流爆响,“你说这正常吗?”
屏幕清晰地映出我瞳孔急剧收缩的过程。那些画面仿佛突然有了温度,一股灼烧神经的热度从视网膜直冲后脑勺。
“这是真的。”我说这话时,听见自己的声带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它们来了。”
沉默持续了19秒,空气中的臭氧浓度急剧上升,令人喉咙发紧。
“你想拉我入伙?”雷霸天的声音突然变得湿漉漉的,仿佛浸过血水一般。
“不是拉你入伙。”我紧紧攥住剑柄,直到指节泛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还夹杂着远处爆炸传来的闷响。
“行啊小子。”他忽然轻笑一声,“但我有个条件。”
我刚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声,头顶的穹顶突然炸开,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警报声如同一根根钢针,同时扎进了我的鼓膜。
“高维波动增强。”机械音嘶哑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空间裂缝正在生成……”
影狐一脚踹翻身边的控制台,飞身冲了出去。金属碎片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在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线。我追出去时,不小心踩碎了地上漂浮的数据板,那些发光的粒子溅在裤管上,烫出一道道焦痕。
寒意先于视觉袭来。霜花沿着靴底缓缓向上蔓延,冰晶在睫毛上迅速凝结。远处的天空裂开了一道幽紫色的伤口,边缘不断蠕动,仿佛有无数透明的触须在肆意撕扯着现实。
“这不是普通的撕裂。”影狐呼出的气息化作白雾,缠绕在匕首的刃面上,“是……门?”
我握着剑的手掌不断渗出冷汗。脑海中的那股震动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啃噬着我的神经末梢。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频率随着裂缝的波动逐渐同步。
“召集更多的人。”我死死盯着愈发明亮的核心区域,虹膜自动缩到了极点,“否则他们会来不及后悔的。”
影狐抓着帽檐,抬头望向天空:“问题是——谁会相信我们呢?”
我将召集令的残片投入广播网时,左手小指的关节已经肿胀变形。全息屏映出裂缝画面的瞬间,终端涌入的信号让地板微微震颤起来。
陌生的频道接连闪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质疑,还有人发出设备过载的哀鸣。
“风逸尘,你发现了什么?”某个沙哑的嗓音穿透嘈杂的信号,传入我的耳中。
我没有回答。因为此刻,在裂缝的深处,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它们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物分类,虹膜表面游动着类似代码的荧光纹路。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血珠坠落时,在霜面上蒸腾起一层雾气。我紧紧盯着那双眼睛,听见自己的牙齿在不停摩擦:“来啊。”
裂缝猛然扩张的瞬间,引力场发生器全部过载。地面如同融化的蜡油一般卷曲变形,建筑物扭曲成一幅幅诡异的立体主义画作。强大的吸力撕扯着我的衣服和肌肉组织,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飘向裂缝,凝聚成悬浮的猩红珍珠。
风暴刚刚开始转动,我就明白——这仅仅只是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