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示意工作人员分发材料，材料上写着《天水市文旅综合体开发方案》。
看到这个方案，李默神色更加不好看了。
因为这个方案，自己这个文旅项目负责人，竟然从来没有看到过。
陈明的发言条理清晰，显然精心准备：“文旅项目固然不错，但是局限于小打小闹。此方案，是省里重点企业宏图集团拿出的。去年宏图集团在省城开发的‘文化坊’项目，得到了省委领导的肯定。引入这样的龙头企业，才能实现项目的跨越式发展。”
陈明说着，翻开材料：“宏图集团承诺三年投资50亿元，打造安北第一文旅综合体，预计创造税收8亿元，直接就业岗位5000个。”
从数据来看，宏图集团的投资远胜于吴越商会。
陈明看向周贯：“周市长分管财政和发改，对这个方案有什么意见？”
周贯语气沉稳：“我认真研究过。从财政角度看，宏图集团的方案能够极大缓解市里的配套资金压力。从发展角度看，大企业带来大市场，这是好事。”
这一系列的事情，完全是意外。
可是从周贯的表态来看，这个事情，怕是之前就有了商议。
只不过，李默被排斥在商议之外。
李默脸色难看，周贯看到李默的神色，又说道：“当然，具体合作细节还需要推敲。”
这番表态，已经表达了对方案的支持。
陈明突然转向李默，笑容温和：“李市长是文旅项目最早的推动者，经验最丰富。你看这个方案怎么样？”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李默身上。
李默翻开宏图集团的方案，快速浏览了核心章节。越看，心越沉。
方案的核心是将天水市文旅才开发的包括城郊村在内的5个古村落，整体打包开发为“高端度假区”，将村民全部搬迁至新建的“安置社区”，将原村落改造为精品酒店、私人会所、商业街区。
这已经不是文旅项目，而是彻底的商业地产开发。
如果要说还有文旅的痕迹，那就是原本的龙舟文化、早茶文化等项目仍然在。
不过原本这些项目，都是与村民共同去做的。
宏图集团进来之后，这些项目就会变成专业人士来做。
当然方案里面，对于村民也有补偿。
看起来，村民似乎也占了便宜。
可是与原先的文旅项目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了。
李默原本准备先在项目上放权，然后与陈明好好商讨一下。
这也是李默与金玉兰达成的统一意见，那就是要最大程度地广结善缘。
为此，李默花了几天的时间，完成了自己的方案。
可是现在，李默还没有跟陈明交流，这家伙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
而且这个动作，都没有跟自己打个招呼。
“陈市长，各位同志。”
李默放下材料，声音不大但清晰：“我想先问三个问题。”
所有人看着李默，神色都有了不同的变化。
李默表情严肃：“第一，村民搬离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庄，去住楼房，这也是改善了生活。但是他们世代传承的制茶、工艺、扎龙舟这些手艺，如何在‘安置社区’延续？
第二，宏图方案中，村民以宅基地和耕地入股，占项目公司15%股权。但后续运营完全由企业掌控，村民如何保证自己的权益不被稀释？
第三，这个项目的初心是什么？是让企业赚取利润，还是让乡村真正振兴？如果变成所谓的商业古城，商铺林立、原住民流失，这和我们的初衷还一致吗？”
哪怕这些人临时袭击，李默也并没有提前了解方案的机会。
但是李默仍然句句直指要害。
周贯皱起眉头：“李市长，发展总要付出代价。企业不赚钱，谁来投资？村民守着老房子穷下去，就是对他们负责吗？”
周贯的话，完全是站在陈明这边了。
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支持陈明。
哪怕李默已经得到了省里面的支持，但是周贯打心眼里，还是不愿意承认的。
李默凝视着周贯：“我们总说发展要付出代价，可是不能因为代价不是在自己身上，就熟视无睹。更何况，有些代价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就在双方僵持时，刘杰鑫清了清嗓子，这位平时在会上很少发言的年轻干部，此刻开口了：“我补充一点，前几天，随陈市长去省里汇报，省发改委领导明确表示，支持我们引进大企业、大资本。省领导也说，‘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思想要再解放一点’。”
他顿了顿，看似无意地加了一句：“黄书记也很关心这个项目，特意问过引进龙头企业的情况。”
这话太毒了，既搬出省领导压人，又暗示黄金永的态度，还把陈明跑到省里面为天水市争取的功劳点了出来。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天平明显倾斜。
几个部门负责人交换眼神，财政局副局长已经开始点头。
陈明趁热打铁：“李市长的担忧有道理。但我们可以通过制度设计来解决，比如在协议里明确村民股权的保护条款，要求企业必须雇佣本地员工，传承非遗手艺。”
陈明这番话，显然也没有蛮干的架势。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李默自己不能接受一样。
陈明看向李默，语气诚恳：“这样吧，具体谈判时，请李市长牵头，文旅局、农业农村局参与，把保护村民利益的内容写实写细。但大方向——引进宏图集团——我觉得应该定下来。大家意见如何？”
宏图集团的进入，李默觉得吴越商会那边，就不大好交代了。
这帮家伙，光是顾着自己刷业绩，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去擦这个屁股。
可是听到陈明的话，其他班子成员纷纷表态。
一系列的同意，除了丁伟杰表示保留意见，其他人都表示了赞成。
李默并没有表态，可是现在他必须表态。
李默哪怕是提出了反对，对于阻拦这个项目，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李默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这一局。但他必须留下伏笔：“我保留意见。但我服从会议决定。只有一个要求——谈判过程必须公开透明，重大条款必须向市委常委会汇报。”
陈明笑容满面：“那是当然。那就这么定了。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