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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飞予长安 > 第125章 井底浮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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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乔的指尖在青釉瓷盘边缘碾过,靛蓝色矿粉簌簌落入羊脂玉盏,与清水相融时腾起细不可察的青烟。她盯着水面扩散的涟漪,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崇仁坊仵作房初见李偃飞的场景——那时他靴底沾着朱雀街的槐花瓣,腰间悬着半块断纹古琴残片,正是今日攥在掌心的、刻着\"琳琅阁\"暗纹的碎玉。

\"下丘脑的针孔直径三分,比寻常针灸毫针粗两倍。\"她用银针挑起死者后颈的皮肤,指腹触到皮下硬结,\"不是普通医针,倒像是...某种中空的注药器。\"烛光在她眼下投出青黑阴影,法医解剖台与唐代验尸房的陈设重叠,让她错觉自己正对着现代实验室的不锈钢操作台。

李偃飞的靴跟碾碎砖缝里的青苔,井台石栏上的水痕呈扇形喷溅,与尸体指甲缝里的矿粉分布形成诡异呼应。他忽然蹲下身,指尖刮下青苔覆盖的凹痕——那是半枚残缺的莲花纹,与武安伯府宴客时所用茶盏底部的印记别无二致。\"三年前贡品清单里,琳琅阁进献的十二支衔珠玉簪,原是要配给兴庆宫的尚宫局。\"他的声音混着井中潮气,\"但圣人年谱里,从未记载过这批贡礼。\"

更夫敲过子时三刻,沈予乔的素纱襦裙被春雨打透。琳琅阁位于平康坊西南角,三进院落的朱漆门虚掩着,门轴处涂着防贼的花椒粉,却独独漏了檐角垂下的傀儡丝。李偃飞的佩刀在门框上轻叩,木屑纷飞间露出暗格机关,沈予乔嗅到的不是预想中的血腥气,而是混合着汞剂与尸油的腐香——那是她在义宁坊火灾后,从焦尸鼻腔里提取到的致命气息。

\"小心头顶。\"李偃飞突然拽住她的手腕,青铜灯台应声砸在青砖上,溅起的灯油却诡异地凝而不燃。沈予乔借着火折子光芒抬头,见房梁上悬着十二具风干的人彘,每个咽喉处都插着衔珠玉簪,珍珠表面的螺旋纹与死者脑膜血管壁的丝状物完全吻合。\"是蛊虫寄生的轨迹。\"她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现代寄生虫学知识告诉她,这种线虫会分泌神经毒素,逐步侵蚀下丘脑的摄食中枢与情绪调节区。

密室的石门在第七次按压莲花砖后轰然开启,扑面而来的寒气里混着石青矿粉的涩味。沈予乔的鞋底碾过冻硬的血渍,墙上钉着的二十八张人皮让她瞳孔骤缩——每张人皮都用金线绣着星象图,膻中穴位置嵌着米粒大的汞珠,正是贵女们体内检测到的重金属沉积点。\"《周髀算经》里的二十八宿图。\"李偃飞的刀尖划过某张人皮心口,那里用朱砂写着\"武安伯府三小姐\"的闺名,\"她们不是普通贵女,是被选中的活祭。\"

青铜鼎位于密室中央,三尺高的鼎身铸满蝾螈纹,鼎内液体呈半透明青金色,漂浮着三十七支玉簪。沈予乔用银盏舀起液体,烛光下可见无数细小光斑游动——那是尚未成型的线虫幼虫。\"汞毒软化脑膜,矿粉破坏血脑屏障,蛊虫才能顺利侵入下丘脑。\"她的声音被鼎内回音放大,惊起头顶木架上的蝙蝠,\"投井不是自杀,是蛊虫控制了运动神经,让她们主动走向水源——就像被寄生的螳螂会跳水溺亡。\"

李偃飞在暗格中发现的账本布满虫蛀痕迹,却在第三页清楚记着:\"开元二十年正月,采买石青矿粉五百斤,临潼矿监王顺签押。\"他的拇指摩挲着纸页边缘的火漆印,那是武安伯府独有的双狮纹章。更触目惊心的是夹在账册里的名单,三十六个名字对应着三十六支贡礼玉簪,第一个便是当今淑妃的闺名\"崔氏徽柔\"。

弩箭破窗而入的瞬间,李偃飞的刀已经旋出半弧。沈予乔被他按在青铜鼎后,鼻尖萦绕着傀儡丝特有的蚕蛹味——那是用蛊虫分泌物浸泡过的蛛丝,能直接连接人体运动神经。她从袖中摸出瓷瓶,将三年前在西市波斯商人处购得的雪山顶冰蚕粉撒向左侧阴影,果然听见数声闷哼,三个黑影从梁柱上跌落,动作僵直如提线木偶。

\"看他们后颈。\"沈予乔扯开其中一人衣领,淡青色针孔周围泛着紫晕,正是线虫幼虫寄生的典型症状。李偃飞的袖箭精准射断傀儡丝,却见断丝落地即化,在青砖上留下蚀痕——丝中掺了腐蚀性极强的硝石溶液。当第十七名刺客倒地时,沈予乔突然发现他们的鞋底都沾着相同的朱砂土,那是只有终南山三清观后殿才有的土质。

\"收手吧,李大人。\"阴恻恻的声音从密顶传来,二十余支弩箭同时瞄准二人。沈予乔抬头,看见横梁上坐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子,腰间玉佩刻着武安伯府的双狮纹,却在狮子眼瞳处嵌着与玉簪相同的珍珠。\"当年在义宁坊,你烧死我三个弟子,今日便拿命来赔。\"男子抬手,沈予乔惊觉他手腕内侧纹着与鼎身相同的蝾螈纹——那是操控蛊虫的标记。

李偃飞突然将沈予乔推向暗格,自己迎着弩箭甩出三枚透骨钉。沈予乔在滚落瞬间扯动鼎边绳索,整架木架轰然倒塌,蝙蝠群受惊扑向刺客,她趁机将整瓶雄黄粉泼向青铜鼎。高温下的汞剂与雄黄剧烈反应,腾起的紫烟中,鼎内幼虫集体爆裂,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面具男子一声痛呼跌落,沈予乔看见他面具下的右眼已被蛊虫啃噬,空洞的眼窝里伸出半条白色虫体。

\"三年前贡品被截,你们另制赝品献给圣人,真品却用来豢养蛊虫。\"李偃飞踩住男子手腕,从他怀中搜出半块玉牌,正是三年前武安伯长子遗失的调令符,\"淑妃小产那日,你是不是就躲在椒房殿的屋梁上?\"男子突然发出咯咯怪笑,咬破口中毒囊,黑血涌出时,沈予乔看见他舌根处纹着\"琳琅阁\"三字,字体与碎玉暗纹完全一致。

晨光初绽时,沈予乔站在井边,看着李偃飞将两块碎玉拼合。完整的玉片上刻着\"长生殿\"三字,边缘的莲花纹与井台凹痕严丝合缝。\"长生殿是武周时期的厌胜之所。\"她忽然想起《资治通鉴》中的记载,\"用活人之血祭蛊,再将玉簪植入贵人发间,就能通过蛊虫操控心智。\"

李偃飞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手中玉片映出朝霞的血色。平康坊的晨钟响起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大理寺的差役送来急报:昨夜,兴庆宫尚宫局掌事女官投井身亡,发间插着半支衔珠玉簪,指甲缝里嵌着靛蓝色矿粉。

沈予乔的指尖划过井栏上的水痕,忽然在石缝里发现半片脱落的珍珠粉末。那是玉簪顶端的饰物,而更让她心惊的,是粉末下隐约可见的刻痕——那是个\"砚\"字,与李偃飞腰间断琴残片上的刻痕同出一人之手。

\"下一站,兴庆宫。\"李偃飞将碎玉收入锦囊,目光扫过沈予乔发间未及取下的银针,针尖还沾着蛊虫体液,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虹光。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初见时,这个总带着药香的女子蹲在焦尸旁,用银刀划开死者指缝的模样——那时他便知道,这双握惯了验尸刀的手,终将揭开长安最深处的血色谜团。

井中倒影里,玉簪的珠光突然明灭数下,仿佛某种古老的诅咒,正顺着井水渗入长安城的每一寸砖土。沈予乔望着水面涟漪,突然听见井底传来细微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湿滑的井壁,缓缓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