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晗眼神相当诚恳，她没有说谎。
一般情况下，她确实控制得住自己，从她没有主动伤人的记录就看得出来。
甬道里血雾弥漫，玩家们趁着这短暂的停留小声的交谈着什么，有人在尽量往一起靠，也有人小声的咒骂着。
毕竟仅仅因为一个玩家的状况又消耗了一次停留的机会，只要是人，心里多少会有点不平衡。
涪晗没有理会后方投来的几道视线，她举起右手，缓慢的攥紧，又展开，瞳孔微微颤动。
右手还在，那……
女生划开透明的系统面板，目光一点点划过系统背包，落在最后一个格子里。
［剥离血肉的手臂骨］
它好好的待在里面，没有半点消失过的迹象。
所以，又是意识错乱么。
她的神志从消失到恢复，时间也不过流逝了半分钟左右，甬道里嘈杂的声音又渐渐响了起来。
骨肉泥墙里的东西似乎有些不满意，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再度响起来，比第一次更甚。
裴邙盯着涪晗消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对方脱离了铁绳的禁锢，但手上没有半点伤痕，这是为什么？
他看的出来女生之前可能处于混乱之中，但她的这种…认知错乱，可以影响到现实？
既然能被精神影响，那这所谓的现实…就真的是真的吗？
裴邙皱眉止住脑子里不断延伸的想法，突然对女生的行为有了几分理解。
如果她的想法可以影响真实，那所谓的真和假又该如何界定呢？
涪晗突然而然的异样，是受到甬道里什么东西的影响了吧？她的这种状况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诱导激发，引发出了原本就有的病症。
根据之前的推测，他原本以为A级副本中，这些白骨的恐吓作用大于实际作用，但现在看上去…似乎并非如此。
它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涪晗第一时间的惊呼中，裴邙隐约听见了她含糊不清的说辞。
她说…她的右手不见了。
这就很值得思考。
泥墙中白骨的夺走的真的是她的右手吗？还是说……是她对右手的感知？
青年看了一眼涪晗的手，脑海里有了更加笼统的猜想：
或者说，它想要的…是玩家重要的东西？
“你有没有想过…”裴邙礼貌的靠近些许，轻声开口。
涪晗闻声转过头，表情很淡，但带着明显的疑问。
“你是被什么东西偷袭了吗？”青年眼睛微眯，换了个说辞。
女生不明所以的点头。
“那在这之前，你有没有产生…”
“类似于‘右手很重要’这种想法？”
裴邙压低声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的脸。
“……”
涪晗的瞳孔微微颤动，溢出一丝恍然。
“有。”她肯定道，继而喃喃，“……原来是这样么”
果然。
青年在心里叹息。
骨场甬道这个地方，看来也有什么东西能看到玩家内心的想法，和铁索桥上窥探记忆的部分也差不多了。
大胆点猜想，或许副本世界对玩家记忆的采集从这里就开始了呢？
那它是通过什么方法…
这种东西…怎么想都得需要一点媒介吧？
裴邙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散落的白骨上。
这些东西…无处不在。
在所谓的骨场甬道，白骨应该是最多、最合理的存在。
……
柚玉盯着断裂的一根细铁绳，有些许的走神。
在他面前，朦胧的雾气后，是一张带着恶意的骷髅面。
它默不作声的观赏着玩家的惊慌，隐去了自身的部分存在感，在规则下一点点的消解着玩家的警惕心……
狱卒鬼…
柚玉摇摇头，突然回过神。
他们这次的停留时间有些长，铁绳上的裂口已经在朝着另一条上蔓延。
所以停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一分钟三十秒，貌似就这么点时间，第二条细铁绳上就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咳咳。”他轻咳两声，提醒身后的玩家，在狱卒鬼阴森的视线下迈开脚步。
“什么情况？”
许随指尖折叠着糖果的包装纸往前移了一步，“这也有限制吗？”
柚玉知道他在说什么，回头扫了许随一眼，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麻烦往后传一下。”
“噢。”
许随抬起指尖在自己额前点了点，“你墨镜要掉了。”
“……”
柚玉没接这句话，他没好气的扬了扬头：“机会不多了，让后面那些大爷都悠着点儿。”
“行。”许随点头，不置可否。
符霭也跟着移动脚步，将前方两人的话听的七七八八。
所以……停留太久也不行么。
女生摸着甲虫背上凸起的条纹，对上许随冷淡的脸。
“机会不多了，悠着点儿。”
“大爷。”
盯着女孩的脸思考了两秒，他补上了这个明显不符的称呼。
“……”
符霭黑着脸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给陈渊嘱咐。
她说的就要细致很多，陈渊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不多时，后方的玩家都知道停留时间有限制这件事，开始骂骂咧咧的往前走。
涪晗在樊雪莹的坚持下站在了女孩前面，她只有一只手，而且脱离了铁绳的束缚，站在哪里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
红色的雾气弥漫，吱嘎吱嘎的声音也愈发明显，不过大都是从泥土深处传出来的。
裴邙余光警惕着周围的白骨，在心里盘算着已经走过的路程，不能准确判断，但约莫估计……他们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
他还记得之前的那一粒灰尘般的孢子，以及与他对上视线的半截颅骨。
那会是现在这种情况的导火索吗？
说实话到现在他还是想不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人注意到站在后方的鱼茗，在周围传来异响的瞬间，她攥紧了双手，目光清明而悲伤。
她其实很清楚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但是她不能说。
队伍缓缓的前进，潮湿的甬道里吱嘎吱嘎的骨头摩擦声不绝于耳，偶尔还能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
这里真的很潮湿。
时间一点一点走的极慢，空气中弥漫着泥腥气，同时混杂着腐败气息。
这种气息似乎是来自于墙上的白骨，来自看上去异常新鲜的白骨。
谁也不知道泥墙里蠕动的是什么，如果全部是断裂的骨头，那得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